一时持续了小半个时辰,狐秃才陈说完毕。
粗子有见狐秃面带喜色,隐隐感觉到有什么不妙,道:“主上,你……你莫不是……”
他两眼惊恐地望着狐秃,生怕狐秃如自己所想地有什么不好的计划。
果然,狐秃面向他,笑道:“如今,我已有个替身,你马上带着它回去进见岐伯,使他息了找我的心思,我迟几日再回去。”
果然是如此,一听这话,粗子有吓得战战兢兢,忙跪下道:“主上,万不可如此,要是出了什么差错,不单是我,我狐族整个都遭殃啊。”
狐秃哼了一声,不屑地道:“会出什么乱子,它本来就是我,我也是它,你们不是盼星星盼月亮盼我回去吗?现在我回去了,岂不是随了你们的意。”
“可是……”粗子有面带难色,总觉得这是万万不可之事。
狐秃察言观色,又道:“你在外面耽搁的时间长了,要是琉璃盏摔了破了,有什么闪失,你可知道这后果啊。”
“这……”粗子有想想也是,琉璃盏带在身边,总是个棘手的东西,自己要是不慎损坏了,确实不好交代,虽然当初是岐伯不声不响给他的,但有了损害,还是自己的错啊。
粗子有挺难为的,不说话了,心里知道这其中的厉害。
狐秃见他有些犹豫,又道:“而且现在琉璃盏又失去了效用,你在外面待得时间长了,回去要是不慎被人发现的话,嘿嘿。但是要是你现在回去的话,要是以后被人发现了,你拿着琉璃盏的时间也不长,别人也不会怀疑到你头上的。这可是我狐族的圣器啊,你可得掂量着点。”
粗子有真是有苦说不出,主上这分明是威胁自己了,而且琉璃盏的失效也不是自己的过错,可是主上说是自己的过错,能不是自己的过错吗?
他面有难色,但还是慢慢低下了头,不再做声。
想了一会儿,抬起头来,不敢再劝,看了一眼那边如木鸡一般呆立不动的假狐秃,话也有些软了,道:“要是这般回去,岐伯一定会怪我主上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狐秃拍拍他的背道:“不妨,不妨,我再多训练它几次,非得跟我一模一样才好。呵呵。”
粗子有唉地长叹一声,垂头丧气地低下了头。
狐秃向着那个假狐秃,道:“走。”当先迈步上船,那个假狐秃也是说了一声“走”,跟了上来。
回到船中,白芷已经做好了饭,好久等不上他们回来,饭都放凉了,见他们回来忙又去重新热过。
他们见又多出来一只狐狸,很是奇怪,狐秃却扯谎说这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同胞兄弟,天可怜见,在此相遇,它说话时那个假狐秃也是跟着一般说,两个小孩童心未泯,相信了狐秃的话,见那假狐秃也是一般的说话,两个一模一样,都很惊奇,但想到是同胞兄弟,也就不足为奇了。
只有白芷想起粗子有会变魔术,心里疑惑是不是粗子有用那碗变出来的,但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欲待问粗子有,见他愁眉苦脸,闷闷不语,好像有什么极大的心事,也便不好打扰他。
众人就这般在船上等着公羊有命回来,寿儿的伤势也越来越好,渐渐能睁开眼睛了,但是还是一句话也不说,就那样默默躺着,船中的人都轮流悉心地照顾他,他也不说一个谢字,因为他是小孩子,旁人也并不介意。
而狐秃每日空闲时便在背人之处教授假狐秃自己的日常生活习惯,那假狐秃学的也是极快,只是好像没有自己的思想,只会人云亦云,而且人不理它时它便呆立不动,完全像一个木偶,狐秃见它这般,更加高兴,它不就需要一个木偶替身吗?要是自己会思想了,岂不是会违逆于自己。
到了第五日上,寿儿已经能被人搀扶着起身了,但还是一言不发,每日都被白芷搀扶着走走。
白芷虽然与他陌生,但心疼他如此年纪便遭不幸,很是关心体贴于他。
这日睡觉之间忽然寿儿似乎梦见了什么,嘴里呶呶地不断叫着“爹爹,爹爹,你不要离开寿儿……”言辞悲痛,眼角也有泪花现出。
白芷正在旁边,过来在他身上拍拍,安抚他睡去,寿儿睁开眼睛看了一看,又进入了梦乡,一会儿口中又喃喃叫道:“小哥哥,小哥哥,你跟寿儿玩好吗?寿儿好孤独啊。”声音哀恳,让人听了不由得生出怜悯之心来。
白芷看着寿儿的脸色,心中也有些伤感,想到这小孩看来是家人都不在身边,不知那粗子有是他什么人,但看粗子有也不像是坏人,要不等师父回来,自己跟师父说说这个情况,看师父能不能细细查问他们的关系。
当下轻拍寿儿,给他唱着歌儿,哄他入睡,寿儿眼睛微微睁了一睁,又进入了梦乡,以后再没有说梦话。
又过了两日,公羊有命还不见回来,而船中的可吃的东西也快没有了,上次粗子有变出了许多的茄子土豆,人们便每天不是茄子炖土豆,便是土豆炖茄子地吃,虽然吃腻了,但总比饿肚子好,这几日快吃完了,白芷本想再央求粗子有变些出来,但自那日回来后,粗子有一直闷闷不乐的样子,话都不说一句,自己虽然和他说了好几次,他都不置可否,自己没有办法,所以只能这样僵持着。
她答应粗子有这件事保密的,所以也不好和刘寄奴商量,只好自己一个人瞎想是不是哪里得罪了粗子有,以至于他不肯再帮忙。
白芷本性善良,就自然而然地有些小心眼了,见别人不高兴她便以为是自己的原因,便自己一个人生闷气,弄的自己这几天都有些闷闷不乐起来。
这样的日子就这样持续着。
刘寄奴和白芷日日在舱板上望公羊有命的身影,每次都是失望,又过了两日,在这天的中午,遥遥见南方走来几个人影,待走近了些,终于辨认出来,原来真的是师父回来了,而且随行的还有青松道长、公羊紫花、阿魏、阿胶诸人。
两人大喜过望,迎了出去,待众人走近了,靠近船来,只见众人脸色都很沉重,仿佛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样。
白芷和刘寄奴迎上去,欢快地问长问短,但公羊有命看起来很不耐烦的样子,一甩袖子道:“不知道,都给我回船上去。”
两人不敢再问,其他人亦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众人回到船上,狐秃本来还是想怎么解释这个假狐秃的出现,但公羊有命一行人上船后,竟然没有向他们看上一眼,就好像他们不存在似的,狐秃反而不高兴了,认为公羊有命瞧不起自己,粗子有倒是寒暄了几句,不过公羊有命亦是不理他,他本来也有心事,公羊有命不理会他,他也不当回事。
白芷见师父这几日明显憔悴了许多,脸上的皱纹深了许多,有心安慰,看公羊有命沉重的脸色,也不敢开口,至于想让师父查问寿儿的那件事,更是无从提起了。
公羊有命上了船之后,看起来非常的焦躁,老是抬头看看外面,好像有什么事情会发生一样,但又让把门窗严严实实的关好,不让任何人出去。
他这般形状,弄得其他人都觉得神经兮兮的,但都不敢问,只得照做。
而青松和公羊紫花都是一副萧条之极的模样,不知他们被什么人掳走的,但从他们的神情中,可以看出他们遭受了极大的苦楚,以至于现在都是这副如落败公鸡一般的模样。
在上船后不多久,众人便觉得船声动起来了,好像行驶起来的样子,但门窗紧闭,根本无从知道外面的情形,刘寄奴诧异之极,忍不住喊了一声:“师父,不知外面发生什么了?”
公羊有命脸色立刻变得铁青,仿佛是压抑了许久的怒火终于有了发泄的地方,霍地站起来,噼里啪啦地骂了一顿刘寄奴。
刘寄奴想不到会遇到这样严重的责骂,更是不敢说话了。
其他人都是默默不语。
公羊有命骂了好久,才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哼哼了好久,依然好像不解恨的样子,恨恨地说道:“咱们这几天遇到的事谁要是再提半个字,就不要怪我翻脸无情了。”
哼了一声,一用力,硬生生地将木藤椅上的把手给拗了一段下来,扔在脚底下。
众人噤若寒蝉,都知道公羊有命是动了真怒,都想公羊有命出去后一定发生了什么不一般的事情。
又过了一个半左右的时辰,大船不再动弹了,公羊有命这才命令打开门窗,允许众人出去,众人出去看时,外面竟然不是那淤泥之地了,反而是一条河道了,听着潺潺的水声,看着周围有些熟悉的景色,竟然是又回到了胖大夫家附近的河道了。
众人又惊又喜,这真如做梦一般。
其间的真实情况怕是只有少数的几个人知道了。
阿魏阿胶也是一样的不明其中的真实情况,他们那日一直在悬崖边等着公羊有命,等公羊有命回来时,就已经是那副不言不语的模样了,不过,他们内心却肯定地认为,一定是那些蝙蝠将大船拖回这里来的,至于其他的信息,他们却也是不知道。
看看总算回来了,狐秃粗子有便带着寿儿和假狐秃辞别公羊有命,公羊有命很是烦躁,好像根本顾不上搭理他们,他们也只能刘寄奴和白芷辞别了。
白芷很关心寿儿的伤势,就给他带了些药膏之类的,嘱咐他用法和用量,寿儿只是点头答应,并不多说一个字。
白芷也不生气,依然谆谆地告诫了许多。
最后,几个人辞别而去。
下船后,狐秃又和粗子有辞别,叫他速速带着假狐秃回转总舵,并一定要将这件事保密,粗子有苦着脸,但最终还是无可奈何的与狐秃寿儿告别了,带着假狐秃,深一脚浅一脚的回转总舵去了。
而狐秃带着寿儿,亦是走上了他们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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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最是无情的,只不过短短十几个月的时间,浮寿岗上已郁郁葱葱一片,植被肆无忌惮地生长着,阳光和煦地招摇着,早晨的空气清新之极,人不走动的地方野花也分外多了起来,不但生长繁盛,而且有一种赏心悦目的美。
光阴真的是无情啊,这才多久的时光,原先浮寿山的一切都已泯灭不见了,只有广场之前耸立着的那几堆坟墓,才将过往的记忆留住了一点点,但也都留在了这空虚的坟墓中了。
赵正一个人孤零零的身影站在诺大的空旷之中,任风从他的身际拂过,吹在面上,他的头发微微而动,脸上被风吹拂的有些干燥,他都一动不动,天地之间,仿佛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但他并不是孤独着,因为有师父、师兄们还陪伴着他。
不眠和不休已经辞别几日了,不眠说是要回一趟玉通观找老友玉通真人赎罪,而不休心里也是惦记着公羊居的那个黄金塑像,想再去打探打探,两人便相携着去了。
赵正原本还想他们来了后能一直和自己住在这里,那当是很温馨的事,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分别了,赵正心下不舍,但各人有各人的事情要办,也不好强留的,当下便送两人出去。
两人虽然要走了,但心下也实在放心不下赵正,不是怕有坏人上门找赵正的茬,就是怕赵正有什么闪失,连连地嘱咐赵正一个人一定小心在意,赵正感激的连连答应,他们这才依依不舍地分别,赵正这浮寿岗里也没什么好相送的,是以只得让他们空手而走。
赵正嘱咐他们有空一定回来看自己,两人答应着与他告别。
不眠害怕不休又折回去挖出修真宝录,一直不与不休道别,一直过了好几个市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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