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老号是一艘属于埃及海运公司的滚装货轮,经常往返于黑海和地中海之间,从利润微薄的短程运输中赚点辛苦钱,在这艘船上的工作人员虽然算不上富有,但也算不上穷人。
起码以埃及国内目前惨淡的经济状况,还有严重的通货膨胀、货币贬值、物价飞涨,他们好歹没有失业,勉强还能够养家糊口。
不过作为能够经常接触到欧洲发达国家的海员们,肯定不可能仅仅满足于养家糊口,再加上货轮经常有一半左右的仓位是空的,所以船长带头跟手下一合计,偷偷干起了走私的买卖。
反正由于“阿拉伯之春”导致的流血冲突和政局动荡,埃及政府内部早就腐败成风,尤其是海关,只要给负责人塞够钱,没什么事他们不敢放行的。
正因为如此,这群无法无天的家伙从最开始偷偷摸摸倒卖点生活物资,一点一点发展到现在给钱什么都敢运,甚至协助一部分出高价的叙利亚难民偷渡到西欧发达国家去。
作为这艘船的船长,伊哈桑毫无疑问借此机会狠狠的发了一笔横财,国外户头上的存款马上就要超过七位数,已经可以考虑找个机会辞职,带上家人一起移民到美国、英国、法国、意大利、德国、瑞士、新西兰、澳大利亚,自己开一间超市或者餐厅。
一想到三个年轻貌美的妻子,他内心之中就一片火热,恨不能立刻插上翅膀飞回家,发泄一下长期出海积攒下来的欲望。
就在伊哈桑站在甲板上吹着海风,平息烦躁的心情时,突然看到一名身穿昂贵手工西装、头带礼帽的亚裔男子从舱门口走了出来。
只见他脸上挂着微笑,高高举起手中的酒瓶和玻璃杯用英语大喊道:“船长先生,要一起喝一杯吗?”
很显然,这个亚裔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两天前登上货船的陆离。
由于在海上严重缺乏娱乐设施,他实在有点憋不住,打算找个人聊聊天,顺便了解一下埃及目前的状况。
“当然!”伊哈桑两眼放光,不加思索的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尽管埃及是一个典型的阿拉伯国家,正常来说是应该禁止饮用一切含有酒精的饮料,可实际上不少人都私下里偷偷买酒喝,尤其是长期忍受寂寞枯燥的海员,更是一个个嗜酒如命。
看到留着浓密大胡子的船长没有拒绝,陆离很快来到近前,拧开瓶塞分别倒了半杯,然后将其中一个杯子递给对方:“请!”
“谢谢!”伊哈桑端起杯子示意了一下,仰头便干了个精光。
从这熟练的动作和架势,不用问也知道,他肯定是老酒鬼了。
陆离二话不说,又给对方倒了半杯,就这样一口气三杯过后,船长才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感叹道:“真是好酒!难怪有人说朗姆是水手的专属美味,每个品尝过的人都会把它牢牢刻在脑海中。”
“是啊,对于长期生活在海上的人来说,没什么比喝点烈酒更舒服的事情了。”陆离抿了一小口低声附和道。
“哈哈哈哈!先生,我想您这两天的日子一定很难熬吧?别试图否认,我去过很多地方,见过数不清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像您这种身穿昂贵手工西装、佩戴名贵腕表的家伙,要么是毒枭,要么就是身价不菲的富商,绝不可能忍受枯燥的海上生活太久。”伊哈桑大笑着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呵呵,你说的对,我实在是有点闷,所以想找个人聊聊,而您恰好是船上少数几个能流利使用英语沟通的人。”陆离笑着摊了摊手,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伊哈桑点了下头表示理解,随后依着栏杆问道:“那您想聊什么呢?”
陆离瞥了一眼平静的海面,稍微犹豫了几秒钟,很快回答:“不如就聊聊埃及如何?如果我没记错,您应该是开罗本地人对吧?给我介绍介绍当地的状况吧。”
“埃及?该死!我最不想聊的就是自己的祖国。
实话跟您说吧,从今年年初到现在,埃及镑足足贬值了百分之两百,粮食和生活必需品的价格上涨到远远超出大部分人的承受极限,再加上恐怖的失业率,几年之内都不可能有所好转。
请你好好想想,如果一个大量年轻人找不到工作的国家,治安环境可能会好吗?
尤其是贫民窟,一到天黑基本就是抢劫、杀人、强奸的无法地带。
我有个邻居的侄女,就因为有一天晚上不小心路过那里,结果就被一群混蛋截住了,等有人发现的时候,她已经变成了一具赤裸裸的尸体。
我注意到您车上带着三个未成年的女孩,个人建议您进入开罗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给她们买几个头巾戴上,还有千万不要穿暴露的衣服。不然……”
说到这,伊哈桑故意停顿了一下,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
“感谢你的提醒,下船之后我会第一时间给她们买头巾的。”
尽管到目前为止,陆离还没有去过任何一个阿拉伯国家,但却在很多网络媒体上听说过这些清真信徒们的疯狂举动,更何况眼下埃及正处在一个非常时期,保守派势力日益壮大,小心点总没大错。
眼见陆离毫不犹豫采纳了自己的建议,伊哈桑脸上迅速浮现出一丝惊讶的表情:“不可思议!你难道就不想表达一下愤怒,亦或是保卫自由之类的言论吗?”
陆离抿起嘴角,冷笑着讽刺道:“为什么?我又不是那些带着有色眼镜,脑子里塞满了双重标准的西方记者。拜托,我是个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的华人,我们崇尚的是中庸思想,是实用主义。”
“哈哈哈哈哈!你说的真是太棒了!
没错,那些西方记者就是狗屎,看看他们都干了些什么!
向那些找不到工作的年轻人鼓吹民主制度,然后煽动这些白痴就走上街头发起反政府暴动。
他们以为发起革命干掉现任政府自己就能有工作?
经济状况就能变得更好?
不!
恰恰相反,埃及的经济变得更差了!
而这一切都是那些白痴年轻人干的好事!
如果我的儿子也去参加这样的聚会,我会亲自打断他的腿!”
一提到二零一一年席卷整个埃及的反政府暴动,伊哈桑就变得怒不可遏,握着玻璃杯的手背甚至露出了青筋。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