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座的效果非常理想，按理说杜秋应该很高兴，但是在回酒店的路上，他的情绪却颇为复杂，仿佛一个刚刚交了首付，买了套期房的小市民，既有完成人生大事的欢喜，也有承担巨大责任的不安，甚至还有几分担心搞砸了的恐惧。

    “李秘书，我现在可以开手机了吧？”

    “可以的，杜先生请随意。”

    杜秋从电脑包里拿出手机，拨通了杜春华的号码，想和亲妈聊聊天斗斗嘴，舒缓五味杂陈的情绪，不料电话接通了之后，那边却传来了苏文秀的声音，说道：“杜秋，春华姐正在招待几位代理商，有什么事吗？”

    互联网大会之后，杜秋和苏文秀都很忙，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联系过了，听到她的声音微微一愣，问道：“文秀，你什么时候来京城的？怎么没告诉我。”

    “昨天下午到的，春华姐说你有个非常重要的会议要忙，所以没去找你。”

    “我现在忙完了。”杜秋抬手看了看表，说道：“你们的产品发布会下午几点开始？我去凑个热闹。”

    “什么呀！亏你还是我们公司的创始人和大股东，一点都不负责任，发布会上午就结束了，下午和晚上是答谢会，请北方地区的经销商吃吃饭，喝喝酒，听听歌，看看戏……”

    苏文秀的声音软糯清脆，仿佛春日里的小溪流水，听着很舒服，杜秋的情绪莫名的变好了，笑着说道：“那我更要去凑个热闹了。”

    “好呀，你过来吧，正好这边很多经销商都想见见你。”

    李秘书把杜秋送到酒店门口，客套了几句之后就离开了，杜秋回到房间，刚打开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刘运来像弹簧人一样跳了起来，问道：“怎么样？”

    “Show-Time！”杜秋放下电脑包，举手坐了个投篮的动作，笑着说道：“百发百中，完全掌控了比赛。”

    刘运来也是篮球迷，闻言大喜，左手握着拳头，用力砸了两下右手掌心，高声笑道：“杜总出马，无往不利，我就知道这事一定能成！”

    孙少洁和姜丹枫虽然不是骁龙的员工，但利益攸关，而且都为今天的讲座出了不少力，与有荣焉，同样喜笑颜开，纷纷说了几句发自肺腑的恭贺话，屋子里一片热闹，正在这时，杜秋和刘运来两人的手机几乎同时响了起来，只不过一个是短信提示音，一个是来电提示音。

    “央视那边出结果了！”

    “应该吧。”

    杜秋拿出手机一看，果然是周元发过来的，此时手机还不支持输入，所以短信是英文的，内容很简单，就两个单词和两个数字：“wewin！6699：6666！”

    可怜的秦池，又成了炮灰……

    因为在原本的历史上太出风头，抢标王的时候又写了个非常好记的数字，几乎每个回到90年代搞商业的穿越党都要截它的胡……

    刘运来接到的是广告代理商打过来的电话，声音又大又嘈杂，都快要喊破喉咙了，隔着老远都能听到：“大刘，赢了！骁龙拿到了明年的标王！”

    “好！太好了！第二名什么价？”

    “6666万，就比我们少了33万，非常险！我跟你讲，你们杜总真是神了，昨晚说要小心黑马，让周元把竞价从6500万提高到了6699万，你猜怎么着？嘿！今天还真出黑马了……”

    周元的社交能力不俗，在京城只用了几天的功夫，不仅打听出了只有孔府家酒和孔府宴酒对标王感兴趣，而且还把这两家酒厂的竞价摸清楚了，认定他们最多只能出6400万左右，于是建议骁龙出6500万，这个判断非常精准，如果没有秦池意外搅局，稳拿标王。

    杜秋这次回国的主要目的，是想去央视搞一次挥金如土的营销活动，增加骁龙的曝光度和吸引力，为此还暗戳戳的准备了几个在竞标现场表演的噱头，但是当他接到讲座的任务之后，立刻把这事抛之脑后了，昨晚通过电话听了周元的分析之后，把噱头全丢了，直接以“防范黑马”和“吉利好听”为由，让他把价格改成了6699万。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双喜临门。”孙少洁听到了电话内容，拱手作揖，恭贺道：“杜秋，祝你乘骁龙，上青云，扶摇万里，大展宏图！”

    “谢谢孙姐。”

    这种稳操胜券的成功已经无法刺激杜秋的情绪了，风轻云淡的笑纳了孙少洁的恭贺，然后回了一条短信给周元：“goodjob！”

    他站在落地窗前，旁边是纸醉金迷的奢华装饰，背后是鳞次栉比的繁华都市，低头打字的身影洋溢着难以言表的魅力，既有掌控一切的雍容，也有看淡一切的从容，温雅蕴藉，极是迷人，姜丹枫目泛桃花，难以自持，悄悄对孙少洁说道：“孙姐，你看杜秋，酷毙了有没有？”

    “你都被他用酷枪毙几百次了，还没免疫？”孙少洁虽然嘴上调侃，心里也同样欣赏，有些惋惜的说道：“要是能拍下来就好了，完全可以上《时代》的封面。”

    “我有宝丽来……”

    “那你还不快去拿！”

    姜丹枫生怕错过了机会，小跑着回到卧室，从行李箱里翻出来一部宝丽来SX-70相机，手忙脚乱的装上相纸，再匆匆回到客厅，见杜秋仍旧站在那发短信，于是举起相机，调好角度，按下快门，一连拍了好几张照片。

    “花痴，别把相纸拍完了，给我留几张。”孙少洁拉住了姜丹枫的手臂，说道：“等会我给杜秋摆拍几张照片，登在明天的报纸上。”

    刘运来这时候打完了电话，问道：“你们干嘛呢？”

    “今天杜秋做了两件足以载入历史的大事，我和丹枫帮他留影做个纪念。”

    杜秋这时也发完了短信，说道：“这两件事是大家通力合作一起完成的，过来拍个合影吧。”

    宝丽来名义上是即拍即得的相机，但并没有数码相机那么方便，相纸需要在空气中晾几分钟才能完成化学反应，等所有照片都显影出来之后，孙少洁选了一张中意的，笑着说道：“杜秋，帮忙签个字，以后肯定能升值。”

    那张照片拍的有些朦胧，颇有文艺色彩，仿佛玛丽苏偶像剧里的校园王子，杜秋为之一笑，在背面写下了穿越前非常流行的网红金句：“愿你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

    “杜总这手钢笔字，越写越漂亮了。”

    “运来你真不懂欣赏，杜秋这是词字俱佳，可惜现在不是80年代了，否则他仅凭这句词，就能在大学里泡一堆女朋友。”

    “孙姐，我还在这呢！”

    杜秋之前剽窃各种网红词句，都是为了装逼，这次剽窃的时候，却有几分感慨和警醒在里面，感慨的是时光如梭，不知不觉间已经从原时空出走快一年了，警醒的是他觉得自己最近忘记了初心，欲望越来越多，越来越功利，有失控的危险……

    “刘哥，孙姐，中午想吃什么？我请客，找最贵的店，点最贵的菜。”

    “我现在困的要命，没什么胃口，下次再宰杜总吧。”刘运来打了个哈欠，说道：“就在这附近随便吃点东西，然后回家睡大觉。”

    “也行。”

    四人稍微收拾了一下，然后离开酒店去找吃的，在路上刘运来一边开车，一边说道：“杜总，这车等会留着给你用吧，我和少洁打车回去。”

    他的车是1991年发售的第七代奔驰S600，硕大霸气，俗称虎头奔，非常经典，但是不符合杜秋的年龄和审美，因此他没要，说道：“S600太臃肿了，我开着别扭。你那辆丰田越野车呢？”

    “那车是我淘的二手货，开了几十万公里了，小毛病很多，前阵子转给一个开修车厂的哥们了。”

    “这辆奔驰，是你自己买的还是借的？”

    “都不是，是别人送的。”刘运来看了一眼副驾驶位的孙少洁，面带着难以掩饰的得意，说道：“少洁他哥和几个亲戚凑钱买给我的。”

    刘运来当初就是因为孙少洁的家族亲戚看不起他，受了很多委屈，想争一口气，这才孤注一掷的跑去骁龙打工，杜秋闻言讶然，问道：“这车是他们送的？”

    “瞧那得瑟样！”孙少洁轻轻拍了自家丈夫一下，然后扭头解释道：“明年是运来的本命年，上个月他过生日，我哥和几个亲戚在吃饭的时候说要送辆车给他当礼物，运来以为是开玩笑，就说要辆奔驰S600，没想到他们真凑钱买了一辆。”

    “是么？那恭喜刘哥了。”

    杜秋不太会应酬，但那只是口笨，不是情商低，想起刘运来那篇被好几个大佬批示过的内参，再看看这辆售价超过200万的奔驰，知道他不仅和孙少洁家族和解了，而且还得到了资源支持，很快就会离开骁龙。

    好在杜秋早就知道刘运来留不住，在公司里提前做了相应的安排，不会影响骁龙的发展，因此虽然觉得惋惜，但也没太在意。

    四人在街头转了一会，找了家比较清静的特色饭店，点好菜之后杜秋跳过涉密的内容，掐头去尾，大致讲了一遍早上发生的事，当听到魏志明爆粗口的桥段时，姜丹枫担心道：“这人以后会不会给杜秋找麻烦？”

    “他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丑，回去肯定要挨批。”刘运来脸上的疲惫之色很浓，注意力明显下降了，不以为然的说道：“我估计连处长的位子都未必能保得住，哪有资格给杜总找麻烦。”

    “君子易处，小人难防，京城水深的很，小心点好。”孙少洁比他清醒，提醒道：“能去给上边做讲座的，个个都不简单，运来，你还是去查查比较好。”

    “好，我等会就找人去查。”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