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也不知道。”韩褚在墨谦似乎古井不波的眼神当中,看见了丝丝杀意,面对这个刚才还能好好说话,一转眼就能把自己甩出去的人,他一点也不怀疑对方会真的废了他。
“嗯?”墨谦顺手抽出了身边观鱼阁弟子的剑,作势就要挑断他的手脚。
韩褚连忙挣扎了起来,“慢着,我没有骗你,我哪里敢骗你啊!我们是兵分好几路,有些去了盛泽乡,我们则是去了芦墟,也就是观鱼阁他们的地盘,但是还没抢到什么东西,观鱼阁的人就赶来了,接下来的你们都知道了。”
墨谦眉头一挑,盛泽乡就是尧乐村所在的地方,也就是说对方还是很有可能会抢到尧乐村的。
墨谦将剑还回去,对着沈澄碧拱手说道:“沈兄,现在事态紧急,就不多叙话了。”
“墨兄请便,你这一次帮了我们大忙,下次有机会的话,我们观鱼阁必当重谢,我们就此别过吧。”墨谦点点头,带着尧乐村的一众人等抄了山间小路往村子里赶去。
“师兄,这人帮了咱们大忙,我们要不要也跟过去看看呢?”墨谦等人走远了之后,沈澄碧旁边的年轻人轻声提醒道。
沈澄碧低下眼帘,想了一会儿还是摇摇头,“还是算了,要是平时也就罢了,这些不知似乎的小毛贼把咱们青秀山弄的鸡飞狗跳,为了找回颜面所以才派出这么多人来整治,但是同时大家也都知道观鱼阁大批弟子已经被派遣出去了,说不准就会趁着阁里空虚而进行偷袭,还有连环坞……
算了,现在我们当务之急就是赶回去,不能再耽搁了,至于墨拙言的事,下次有机会再答谢吧。”众人纷纷点头,沈澄碧从大局考虑,本就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好了,我们回去吧。”沈澄碧大手一挥,率先走了出去。
…………
…………
墨谦等人紧赶慢赶,终于在半个时辰之后回到了尧乐村,一般的情况下,在距离村子一里地的时候就应该能见到人了,毕竟田地遍布在村子周围,不可能没有人在照理的,但是他们现在都要进村子,还是一个人影都没有见着,这是很不寻常的。
一看到这种情况,章洲等人心中便是一凛,这不会是真的出事了吧?
“爹娘!”章洲大喝一声,随即撒开脚丫子就冲进了村子,身下的人也不管那么多,跟着章洲就是往回跑,墨谦想要拦都没拦住,不过想想也就能够理解了,他们那么辛苦为的就是家里能好过一点,但是现在家都要没了,他们怎么能够不着急?
过了村门的牌楼,是一条还算宽敞的泥土道路,再进去一些就是整个村子的打谷场了。
章洲一路狂奔,忽然见着前面灯火明亮,急忙跑过去。
只见打谷场上面站满了人,手上拿着火把,将他们的脸颊照得滚烫却又惊慌。
他们远远的看见章洲和十几个汉子跑过来,第一时间就是倒退了好几步,直到听到章洲的声音,“是我啊,我是章洲啊!”
“章洲?”一个年迈的妇人终于认出来了,带着些哭腔沙哑喊道:“我的儿,你可终于回来了。”
“娘,这是怎么回事?”章洲看着周围的人疑惑道:“这么晚了,大家怎么会都在打谷场呢?”
“连环坞的人来了。”庄平贵出声道。
“太湖边上的连环坞?他们怎么会来了我们这里?”章洲惊讶地说道,他们刚才回来的时候心中就对强盗的事情有心理准备了,但是他们还是没有料到对方竟然是连环坞,要知道连环坞可不是一般的江洋大盗,那可是太湖边上的悍匪。
平日里就驻扎在太湖边上的林中,借助着茂密的树林,在太湖上来去如风,打劫过往的船只和周边的村庄,战斗力极其强悍。
不用说当地的乡勇,就是官兵也奈何不了他们,在经过几次大规模围剿失败之后,官府终于意识到自己对他们的无力,只能由他们去了,而他们,也就成就了现在的凶名,成为其他强盗眼中真正的绿林好汉。
“可是如果是连环坞的话,那怎么你们……”章洲没有把话说完,毕竟连环坞劫掠过的村庄,那就没几个是能活下来的,凶残的程度令人发指,若真的是连环坞的话,断然不可能会有这么多人活着,而且村子也没有被破坏的痕迹。只是这话却断然不能说出来,不然就太伤人心了。
庄平贵也是脸色有些怪异地摇了摇头,“说起来我们也不知道,两个时辰之前,有三四十号人骑着马进了咱们村,身上甲胄齐全,凶神恶煞的,我们也以为要难逃一劫了,但是他们竟然只是把我们聚集起来,只是抢了一些粮食,然后告诉我们一个月之内要准备好六万斤粮食就走了。”
“为什么?按照他们以往的性子,不应该会这样啊,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其他原因?”岳瑶说道,连环坞的作风她也是听闻过一些的。
“不知道。”庄平贵摇摇头,不再作声,庄婉淡淡说道:“现在最紧要的不是追究他们的原因,而是应该思考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六万斤粮食啊,按照我们村子亩产四百斤,现在两百多亩地来看,等到收割的时候满打满算也就勉强凑上,但是给了他们之后呢?我们村子吃什么?别忘了,可还有官府的税收呢!这跟逼死我们有什么区别?”
“要不,跟他们拼了?横竖都是死,何不杀个痛快?”人群当中冒出个声音,不用说,必然是个热血后生了。
但是村中稍微上了点年纪的都不愿意吱声,谁家没有老没有小的?拼了?这说得倒是轻松!况且拿什么拼,别人骑着马手上大刀,你个泥腿子拿着跟八齿钉耙跟人拼?一个照面你就不知道脑袋飞哪里去了。
“那我们总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吧?”章洲气呼呼地说道,他们今天才刚刚挣到了钱,本以为回到家中能过上个好日子,谁知道才回来就碰上了这样的事情,怎么能让他不气愤。
“要不逃吧?”人群中的这句话刚说出来,就被否决了,在自己家里,无论怎么艰苦,都还算有个生活的念想,这真的背井离乡,那以后就只能风餐露宿,四海为家了,这是下策中的下策,只要还有一点希望,他们都不愿意这么做。
但是事情却不由得他们,现在是进退两难,粮食是交不了的,交了自己就得饿死,若是不交,前车之鉴多得是……
“我觉得,打一打未尝不是个好办法。”就在众人都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有些慵懒的声音忽然冒了出来。
“打?”村民们瞬间就将目光聚焦到了那个说话的人身上,这话若是别人说出来,他们可能都不会去理会,谁都知道尧乐村跟连环坞的差距,但是这个声音,实在是带给过他们太多的惊喜和不可思议。
庄婉正在沉思之间,被这个声音打断了思绪,但是一看是墨谦,略微涣散的眼神不由得多了几分身材,这个墨谦,目前为止都还没有让他们失望过啊。
但是现实的问题摆在这里,也是要去考虑的,庄婉咬了咬牙,说道:“墨先生,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毕竟这不是做辣椒酱,若是处理不好,是要出人命的。”
墨谦倒是没有他们那么紧张,微微一笑,“其实在我看来都一样的,辣椒酱做不出来,村子得饿死一大片,跟连环坞拼了,最差的结果也不过就是跟做不出辣椒酱一样,如此看来,拼一拼这个选择也还不算太坏……”
“那就拼了!”章洲等几个年轻人直接打断墨谦的话,早就受够了,难不成他们这样的人生来就是要被欺负的吗,谁都要来踩上两脚。
墨谦简单的两句话让很多人转变了心意,微微点头,但却很快蹙起了眉头,“但是我们该怎么打呢?”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
“哈哈哈。”墨谦的笑意更盛了,只是笑意慢慢熟练了起来,变得认真,甚至还有点疯狂,“你们听我把话说完,而且我觉得其实这个仗倒也不是那么难打。而且,我保证,这一场仗,一定会成为大齐史上的传奇战役!”
墨谦说着心中有些激动起来,没有想到那种对抗日军侵略者的神技今天竟然要穿越时空来到这里了,户户相通、村村相通。
既能隐蔽、转移、又便于依托作战的地道网络,成为长期坚持冀中平原抗日斗争的坚强地下堡垒,不知凡几的侵略者死在了那七弯八拐的地道中,也难怪被后世称为传奇。
“哎呀,墨先生,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告诉我们吧,我都要急死。”章洲苦着脸说道。
“地道战,你们听说过吗?”墨谦按捺住语气中的激动。
很明显,这里的战斗级别还不至于到地下去打的程度,自然不可能演化出地道战这种东西,于是墨谦将地道战的战术同村民们讲解。
墨谦的印象也就是来自于影视作品和文学著作当中而已,但是就单单这些,就已经让人啧啧称奇,这种将作战地点转移到地下的战术,简直闻所未闻,但是对付连环坞的强盗却偏偏有奇效,他们最大的倚仗就是骑兵的轻快和强大的冲击力。
但是一旦进入巷战,甚至是进入到村中百姓的家中,这种优势就荡然无存了,地道战就像是布置了陷阱,而且还是一个又一个连环的陷阱,无论他们有多么高强的武功,在这么小的空间当中,都不可能施展得出来,到时候就算只拿着锄头钉耙,他们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听完墨谦的讲解,庄平贵和章洲等人都瞪大了双眼,好半晌才回过神么,连忙竖起大拇指,“妙,实在是妙啊,墨先生你不去当将军真是可惜了!”
“如此一来,尧乐村必然是保住了。”墨谦总结道。
庄平贵点点头,: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们今晚就开始动工吧,先把各家的地道连通好,然后在设置别的陷阱。”“好。”众人轰然响应,一瞬间生气又回来了。
“哎,大家先不要着急,这些事情咱们明天再开始也不迟。”墨谦打了个呵欠说到,这走了一天了,又累又困,他现在最想念的就是床了,哪怕是一张木板床都好啊,现在让他去挖什么地道,说不定他能直接在里面睡着了。
众人尽皆摇头,好不容易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就是一刻也不愿意松手,“那怎么行,早一刻钟动工,我们的安全就多一分,墨先生给了我们胜利的希望,我们又岂能如此怠惰?墨先生你放心回去歇着就是,这些粗活我们来干。”
“好像也挺有道理…”墨谦指了指木板车声那几个满满当当的菜篮子,“不过我给大家带的肉,要是今晚不吃,那明天可就馊了啊!”
“有肉?”“在哪里?”众人一听是肉就来了精神,很多人都已经小半个月没有沾过荤腥了,这一听见有肉,都不由得舔了舔嘴唇。
“在这里。”墨谦从板车上提起两个篮子,递给庄平贵,这些自然是他来分配的,一边说道:“还有,我们的辣椒酱卖了四百两银子,大家尽管回去拿出余粮做饭吃,明天,咱们就拿钱去买粮食!”
在这里一两银子就足以买一两石米,而一石米为七十公斤左右,若是四百两银子都用来买粮食的话,绝对是够他们充裕地过好一阵子的。
“好啊!墨先生英明!”村民们大声喊道,然后纷纷去领自家的肉,拿回去做饭。
连环坞的人来的时候正是村里人做饭的时候,所以很多人还是饿着肚子,现在墨谦给他们带来了好消息,他们终于可以安安心心地吃上一顿饱饭了。
在混乱的人群当中,墨谦正忙着帮庄平贵分肉,却没有发现有一个人正愣愣地盯着自己,由不解到惊讶,最后双肩慢慢松垮下来,似乎是舒了一口气,嘴角慢慢露出一抹微笑。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