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有可能的机会，不是吗？”黎松张了张嘴，好半晌才从他嘴里传出一句干涩沙哑的声音。显然，对于这具陌生的躯体，他的适应程度还并不太高。

    刘攀闻言再次扫了黎松一眼，道：“你可想好了，在这样的环境里，一旦这具身体崩溃，即便你开天斧的本体材质特殊，也并不能完全抵挡这里的光蚀伤害，而这伤害对器物而言几乎是不可逆的，我想你应该知道这对你自身而言意味着什么。”

    “我可能会陷入永久的沉睡？或者换个角度说我可能会死？”黎松嘴角动了动，似乎在笑，而其逐渐暗红的眸子则是一直盯着刘攀不曾眨眼，道：“那其实无所谓了。事实上，这么多年到如今，我只是不想再放过任何有可能的机会。”

    刘攀微怔，眼底深处有些许异样的神光一闪而逝，道：“你似乎比我想象的要疯狂得多。”

    “呵呵，确实还有很多你无法想象的事，不过，放心吧，我对你没有恶意，我只是想尽早离开这个世界罢了。”黎松张嘴道。

    刘攀沉默，事实上，此刻在他的心中是还有诸多的好奇与疑惑，不过此时此刻并不适合长谈，所以只在简单的思考之后，他便继续向着迷雾深入，他也并没有阻止黎松的跟随。

    浓雾沉沉，是给人一种压抑得难以喘息的感觉。

    刘攀与黎松不需要呼吸，这在某种意义上是既定的事实。

    对于这迷雾之海的浓雾，事实早在进入其笼罩范围的最初刘攀就已经瞧出了端倪。

    浓雾的确是浓雾，只是这浓雾之中还惨杂着其它的能量。在刘攀的感知中，这浓雾是有日月精华混杂于内。最初，刘攀是有讶异，不过当他仔细研究了浓雾中所混杂的能量之后，某个大胆的想法便不可遏制的由他心底而生。

    也正因为研究了浓雾中混杂着的能量，刘攀也才终是彻底明了这迷雾之海为何会被称为大凶之地。

    在这浓雾之中，单一纯粹的能量几乎并不存在，各系能量混杂，如同丢进了搅拌机的各色彩色沙石般难分彼此。

    简而言之，在这片空间中，游离能量的存在形态十分怪异，它们并不是纯粹单一的形态，而是以两种，或者两种以上的能量分子以半融合的姿态存在。

    这里之所以被称之为大凶之地，其主要原因便是因为这里能量形态的怪异。在这里，几乎没有任何修士敢吸收空间中所游离的能量化为己用。当然，若仅仅是无法吸收外在能量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可关键在于这游离能量的形态极不稳定，稍有触动便会以能量分子的形态发生爆炸。

    事实上，自刘攀一行人进入浓雾范围开始，能量分子的爆炸便无时无刻不在发生。最初这爆炸轻微，感知状态下不痛不痒，可随着深入浓雾，空间游离的不稳定能量就变得浓郁，爆炸的频率也就越发频繁。

    而，因这爆炸是发生在能量分子的层面上，所以寻常修士无人能观察到，刘攀也是凭借着魔灵鬼尸的强悍感知才察觉其中缘由。

    无法观察到能量分子的爆炸，外在随着深入又有明显的异象出现。最初只是皮肤略有瘙痒，再之后若无应对便会伤及血肉。惟一的方法是隔绝自身对外的气机交互，而一旦撑起了隔绝自身气机的“盾”，很容易就会发现在这里要完全隔绝气机较之外界相比更难了许多。究其原因正是因为能量分子的爆炸无时无刻的不在“蚕食”着修士的精气神。

    越是深入，这“蚕食”也就越明显。当某个临界点到达之时，外在会有发光的异象，这其实就是空间中游离能量的爆炸频率达到了一定的程度。而这也正是历史古籍上所记录的“光蚀”外显。

    再往前……以刘攀所观察到的，游离能量浓度的依旧在增强，空间中所游离的能量主体成分却不再是两系三系能量的半融合体，四系五系能量的半融合体在急剧攀升，六系与七系的半融合能量体也相继出现。

    大凶之地，圣者亦陨，这便是秘密的所在。

    修士的精气神被不断的消耗，对外的感知不敢妄动丝毫。无论是神识感知还是精神感知，就连空间感知与圣境天人合一的感知也会使空间中所游离的半融合能量触动并且发生爆炸。

    寻常修士无法观察到能量分子层面上的爆炸，他们所能感受到的只是各项感知在离开身体的瞬间便会被“光蚀”的力量侵蚀得一干二净。无论再如何努力，也不过徒增消耗。

    而最终，在深入迷雾之海迷失了方向之后，其后果可以说不言而喻。因为，在这片浓雾中，一旦没有方位指针迷失方位，想要离开，就得选对仅有的方向，并且保证在余下数天的行程中不会出现太大的偏差。而要在方位感全失的状态下做到这一点，即便是圣境修士也不可能做到绝对。

    九死一生，这形容词是有夸张，因为这极大提高了进入迷雾之海迷失后的生还率。

    刘攀与黎松是依旧在深入，对于叶清离队，刘攀其实并不觉得意外。因为就在周身开始发光的前一次校准前进方位的时候，叶清就隐隐表现出了退缩的迹象。

    那一次的方位校准，是在指针被吐出的第一个呼吸便被“光蚀”的力量侵蚀得一干二净。方位的校准越来越难，甚至再往前就可能脱离能够进行方位校准的范围。

    叶清曾来过这里且有幸离开，他深知方位彻底迷失后的那种恐惧，所以他选择了退缩。

    事实上，叶清选择退缩，这其实也有刘攀故意让其为之的成分。这一路上，除了进入迷雾之海的最初刘攀有过些许表现之外，余下行程中刘攀是全然沉默，所有前行的一切都由叶清一个人进行引导，刘攀则表现得像一个无用之人。

    压抑、不安、猜疑……诸多的因素外加刘攀先一步说出了那句“不想前行可以停下或离开”，这话让叶清原本的摇摆瞬间清晰了起来。

    或者，如果刘攀没有说出那句话，叶清还会一同前行深入一段距离，然而这不是刘攀想要看到的。

    早在进入迷雾之海的最初刘攀就已经察觉到了，这里是一处险地，对寻常修士而言是如此，对他而言更是如此。

    空气中所游离的能量，在同等浓度下，对寻常修士来说或许只是瘙痒，但对魔灵鬼尸而言，这却可能会剜去血肉。

    日之精华与月之精华的半融合体能量，这对大多的邪祟来说几乎都是可以致命的威胁。

    刘攀不想将自己置于险地，所以他没在叶清面前表现出任何异常，而当叶清问起浓雾之中究竟有何存在之时，他也没有给出任何解释。

    刘攀是不敢想象，若有人与他在这浓雾之中进行激战，他是否还能保持绝对的自信。

    叶清离开，黎松（或者说开天斧？）依旧跟随，这是让刘攀有些意外的状况，不过考虑到后者如今的肉身也是魔灵鬼尸，且他在自身尸化状态下能对黎松的行动进行一定程度的压制，故此也就没有太多的担忧。

    依旧是在持续的深入，在刘攀的脚下，御使的飞剑早在数天前就已经因为光蚀的力量呈现出了惨淡的苍白。或者直白点说，这飞剑其实早就已经被光蚀的力量彻底侵蚀，现如今依旧能用，只是因为刘攀用自身的神魂之力强行将其固形，一旦没了神魂之力的支撑，其瞬间便会化为飞灰。

    说到底，这也是意料之外或者说情理之中的发现。自进入迷雾之海后，刘攀的神魂之力是不受迷雾空间的环境影响，依旧能进行自我的调整与恢复，考虑到自身的神魂特殊，刘攀所觉他神魂的恢复并不与外在浓雾所处同一空间，也正因此省去不少麻烦。

    要知道，在原本的计划中，要深入迷雾之海，刘攀所走的路线应是海面，而非空中。那耗去的时日将是现如今的三倍之多！

    事实，这神魂之力非是万能，在这迷雾之海中，刘攀能做到的也仅是将外物固形，无法由内而外的将其护住，否则只要刘攀握着叶清所做的方位指针，那他们将永远不会在这迷雾之海迷失方向。

    御剑前行，是每隔一段时间，刘攀前行的速度不减，但却会莫名的下降一定高度，前行片刻，又会恢复原来的高度。

    在刘攀身侧，黎松是踏空而行，他无法如刘攀那般固化外物御器飞行，只是在每次身体即将下落的时候，他会将脚下落点处那有限的一点空间固化借力。事实，在这迷雾之海的上空，以此跳跃前行是比其他前行方式更为安全省力且高效。

    是注意到了刘攀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对飞行高度进行调整，在跟随两次之后，黎松是敏锐的察觉到了些许异常，在又一次跟随刘攀调整了高度之后，他终是忍不住开口询问道：“你能在这里校准方位？你怎么……”

    话语半截，黎松似忽的反应过来什么，生生的止住了余下的话。

    然而，刘攀却没有忽略黎松的声音，甚至是在黎松开口的瞬间，他等待多时的感知就已经落在了黎松身上。

    此刻，刘攀是笑了笑，道：“看来我所料不差，你以前果然来过这里。”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