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明大为得意,便要与他两人置酒一醉,周泰却大步流星地赶去角落里提出一人掼到秋明脚前:“方才就是这厮在暗处风言风语,定要好好教训一番才是。”周昕公孙度想起方才情景,都是大声呵斥,若不是当着秋明的面,定然是要以江湖手段收拾此人了。
此人衣着邋遢,头发蓬乱,一身的酒气,也许是被周泰摔得狠了,挣扎了好一会才慢慢撑起上半身。秋明看了一会,认出他就是前南阳太守秦颉的儿子秦谊,当即大吃一惊,上前扶起道:“这不是秦兄吗?怎么落到这般田地?”
秦谊用力甩开秋明的手,却掌握不住平衡,再次跌倒在地。他喘着气冷笑道:“卑鄙之徒,我为什么落到这般田地你会不知吗?若不是你和赵慈合谋害死我父亲,我又怎么会穷困潦倒有家难回?”秦谊越说越激动:“你初到宛城时,我父亲对你百般照顾,你居然如此恩将仇报,我恨不得生啖奴肉,饮奴血。”说完,他作势就要扑向秋明,却被周泰一脚踹倒。
周昕和公孙度都有些无所适从,周围众人也是议论纷纷,秋明见势不妙,小声对来莺儿道:“你这可有单独的静室?给我安排一间。”秦谊大叫:“狗贼,安排静室做什么?有种就把你做过的事情当着天下人说出来。”
秋明把秦谊带了下去,花厅里却没有因此平静下来,大家纷纷讨论起秦谊方才的指控来。秦颉被部将所杀,这桩事情确实也是惊动了朝野的,这里就有不少人知道这件事,还有人更知道朝廷曾派了黄门侍郎荀攸去宛城调查。不过据说荀攸得出的结论是秋明无罪,都是赵慈的诬攀而已,朝廷也就因此而结案了。
有人就说了:“我看刚才那位秦公子真情流露如杜鹃啼血,不象是假的啊。有没有可能是荀攸被秋明收买不照实回报,又或者是能力不足受了蒙骗呢?”
马上又有人反驳他:“荀家四代通儒百年名声,你去收买一个试试?而且荀攸号称智计百出,从来只有他骗人,没有人能骗他的。你这话要是被荀攸本人听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想个坏点子来阴你一下哦。”
关上门,外面的嘈杂声响戛然而断,秦谊的酒也一下子醒了大半。他本不是个豪勇无惧之人,方才纯粹是仗着人多壮胆,又借着几分酒意才说出那些话。秋明在邓州的手段他又不是不知道,如今单独面对秋明,胆气顿时泄了,支吾着道:“你,你要做什么,不要乱来啊。”
秋明却苦笑着对紧跟在身后的来莺儿和崔钧道:“我与故人叙旧,你们进来做什么?”
来莺儿大大方方地道:“我是阁子的管事,要是在这里闹出人命,我的生意还要不要做了?不管怎么样,我得要进来盯着你啊。”崔钧也笑道:“家父位列三公,我又是虎贲中郎,若是有人曝尸洛阳街头,搞不好又是我家的麻烦事,我也得进来盯着你啊。”秋明瞪了他们两个一眼,也只能不去理会。
他们一个闹出人命,一个曝尸街头的,把秦谊说得魂都快吓飞了。他惊慌地注视着秋明的一举一动,把整个身子缩成个球状,似乎这样就能减少刀斧加身时的痛苦。
秋明也在注视着秦谊,当年第一次到宛城时,这位秦公子衣着光鲜容颜俊俏仪质风流,简直就是万千少女心目中的偶像,轻易就从甘宁手中夺走了杜小姐的芳心。没想到才过了几年,他就混成了个不修边幅的胡子大叔,还象一摊烂泥般委顿在地,怎么都不肯站起来。看到他这样子,秋明真是替甘宁感到不值。
秋明走到秦谊身前蹲下,看见他眼中闪过的畏惧和仇恨,轻声道:“秦公子你误会了,我确实没有要害死秦太守,那都是赵慈在诬攀我。”
秦谊的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我不信。”
秋明拉长了声调:“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自黄巾起兵,杀人何止万千,要杀个谁何须假手他人?又何须抵赖不认?不过,我去长沙之前,赵慈确实来找过我商议此事。”秋明把当日赵慈来邓州的情形又详细叙述了一遍,秦谊本要不信,可是秋明说到赵慈与杜氏在后花园私会被秦颉撞破一事,这个是他们家的家丑,若是赵慈不说秋明万万不能得知的,他也只能权且相信了。既然信了这个,那么后面赵慈因秋明不肯帮忙而迁怒,也就说得通了。
来莺儿连忙上来打圆场:“哎呀,原来真是个误会,大家说开了也就是了。不过秦公子也真是可怜,刚到洛阳那会鲜衣怒马,真个是一掷千金,人见人爱,不过后来就渐渐消沉了。到如今他无处可去,只每天到阁子里点一壶最便宜的浊酒,多半时候连饭都吃不饱,你看看这模样瘦的。秋公子那里要是用人的话,不如给他安排一个去处,大家冰释前嫌如何?”
秋明心中一动,秦谊本身是个无用之人,可是他老婆杜氏倒真个是千娇百媚。现在刘备到了邓州,有关张跟在身边,实在是个天大麻烦。关羽是个贪淫好色之徒,看起来对杜氏颇有情意,若是能从这方面下手,即使不能除掉关羽,也可以把他名声搞臭,不能再继续留在刘备身边,剩下一个张飞就好对付了。不过邓州系统都是自己的贴己人,插个秦谊进去实在不好安排,而且也容易让关羽有所防备。
想到这里,秋明对崔钧道:“秋明只是个小小县丞,秦公子的父亲又曾是我的上司,我实在不好委屈他了。我想宰相门人七品官,不知崔司徒府上可还需要用人呢?”
崔钧笑道:“家父讲究排场,用人自然是越多越好,不知秦兄可愿到我府上做个家将?不过家父行事喜欢讨个彩头,秦兄若要去的话,需要改个名字,不如就叫宜禄可好?”
秦谊自父亲死后就断了收入来源,真个是穷困潦倒之极,如今见司徒府中肯招揽,哪有什么不肯,于是世间再无秦谊,只有了个秦宜禄。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