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住手!”两人同声叫道,喝止了双方各自带来的人。
方逸尘惊诧无比,因为他发现眼前的这个人,竟然是锦衣卫派驻到辽东的四当家,指挥同知戚辽。
戚辽显然也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出现在这里,连忙收起长刀,对他问道:“方大人,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方逸尘长剑归鞘,道:“戚大人,此事说来话长,锦州城现今如何了?”
戚辽道:“我之所以冒死出城,就是为了将锦州的情形告知袁大人。哦,对了,听说我的那个老弟孙越陵前来经略辽东了,他是否就在宁远城中?”
方逸尘哈哈一笑,走上前去,道:“你的这个老弟不但来了辽东,而且就在这里。”
“在这里?”戚辽四下一阵张望,沉声道,“方大人莫要说笑,我可是认真的。”
方逸尘道:“我也是认真的,戚大人,你想见他还不简单,稍会我命人带你去见他就是。”
“哦?”戚辽眼睛一亮,道,“他果然来了锦州?”说罢摇头一叹,道,“我早应该猜到,按他的性子,是一定会来的。”
方逸尘道:“不如这样吧,戚大人随我的人去见孙大人,我呢,还有任务在身,就不陪你了,日后再聊!”
说罢,便欲带着人而去。
戚辽伸手一拦,道:“方大人可是来刺探后金敌情,联络赵总兵的?”
方逸尘扭头道:“不错,你倒是猜的八九不离十。”
戚辽笑道:“如今你见到了我,还用冒死潜入锦州城吗?再说了,后金的动向我早就替你打探清楚了,就不劳你辛苦一趟了!”
方逸尘闻言一拍脑门道:“哎呀,我可是糊涂了,你可是锦衣卫啊!”戚辽既然能冒死出城,那么就一定是奉了赵率教的意思,从他口中还怕不能了解锦州城的情况吗?
孙越陵交给他的任务可说已经基本完成了,剩下的事就是回去覆命了。
想不到事情竟然有此转折,方逸尘对戚辽问道:“你确定已经打探清楚了后金的兵力部署情况?”
戚辽淡淡道:“一清二楚。”
“好!”方逸尘满脸兴奋,道,“走,咱们这就去见孙大人。”
……
大兴堡,城楼顶。
孙越陵和戚辽相见后,两人都是十分高兴,彼此给对方来了一个熊抱,立在城楼上寒暄起来。
孙越陵与戚辽差不多一年没见,此刻终于相见,还是在如此兵危险急的情况下,心中多少有些唏嘘感叹。
当年在苏州城中,戚辽劝他不要插手到毛一鹭、刘德喜和高攀龙、周顺昌的斗争当中,只要坐等高、周二人覆亡便可收渔人之利。
可他终究还是辜负了戚辽的一番期望,在最后关头忍不住出手,虽说他还是一如计划成为了东林党的首脑,但从此也成为了阉党的眼中钉肉中刺。
事已至此,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潜入京师内,以布衣之身遥执朝政,左右朝局,终于给了阉党一个大大的下马威,驱除了不少阉党中坚分子,为东林扳回一城,他也重新回到了朝廷内任职。
如今这些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但他当年强行将戚辽束缚,不顾他的劝解发动民变终归是一件辜负兄弟好意的事情,所以此刻孙越陵见到了戚辽反倒有几分内疚在心头。
不过戚辽看上去并没有在乎这些,而是满脸豪情,谈笑风生,与孙越陵寒暄过后,对着一拱手,说道:“孙大人,如今你贵为辽东经略,愚兄往后可是在你的手底下卖命,你可要多多关照才是!”
孙越陵笑道:“四哥,你又来拿我开涮了,你可是锦衣卫的人,我区区一介文官,可不敢在你太岁头上动土!”
此话一落,二人同时大笑,顿觉彼此间又契合了几分。
孙越陵知道戚辽说的是客气话,但他说的也是实话。戚辽是锦衣卫的当家之一,是天子亲卫,是宫廷里派到辽东的代表,他这个辽东经略可以掌控全辽军务,对于锦衣卫倒还真是没有指挥权。
严格来说,他和戚辽应该是一种互助互补的关系,合则两利,分则两害。
戚辽收敛脸容,正色对他说道:“本来我这次潜伏出城,是按照赵率教的意思,将锦州的情形通报给袁崇焕,并伺机打探后金动向。如今见到了你,那就没有必要再去宁远了。”
说完深深看了他一眼,又道,“只是,我真没想到你竟然率兵来救锦州,难道老弟已经搞定袁崇焕了?他可是有名的不动如山啊,哈哈……”
孙越陵苦笑道:“此事说来话长,容我慢慢说给你听。”
说罢,便把他来到辽东后,袁崇焕一开始不愿派兵援救锦州,但在他的强烈要求下不得不答应的事简单说了一遍。最后又说到了他们这支偏师夺取塔山,避入笊篱山,随后又从后金手中夺回两座堡垒的事情。
戚辽听得连连点头,叹道:“殊不容易啊,以区区数千之师令后金为之一挫,老弟果然是非常之人。”
孙越陵紧盯着他的眼睛,道:“四哥,方兄说你已经把后金的动向打探清楚了,是吗?”
戚辽点了点头,道:“不错,我们出城后便一直潜伏在林中,秘密窥视后金的动向,谁想到竟然遇到了方大人。”
说着,便把他所知道的情形说了出来。
原来,后金八旗主力围困锦州之后,屡次攻城都被赵率教他们打退。赵率教凭借一座孤城苦守数日却一直见不到援军的影子,心中多少有些忧虑,怕这样下去锦州城挨不住后金的狂攻猛打。
于是让戚辽带人在深夜秘密潜伏出城,一是将锦州的情形迅速告知于袁崇焕,让他尽快拟定援救之法;二是尽可能探知后金的下一步动向以及锦州外围诸多堡垒的情形。
戚辽出城后,发现后金八旗主力竟然调转阵型,往南而去。当时他们大为惊讶,难道后金放弃攻打锦州,转而去攻打宁远不成?
接下来,他们从擒获的后金斥候口中印证了这个猜测,原来皇太极久攻锦州不下,一时恼怒之下率领八大贝勒及各旗将领直扑宁远,打算直接将宁远城给攻下。
发现这个情况后,他们这些锦衣卫便立即决定跟在皇太极的后面前往宁远,最好是能与袁崇焕接上头,将外面的情形详细告诉他。
就在他们准备出发之时,正好遇上了前往锦州打探情形的方逸尘,于是便来到了这大兴堡。
孙越陵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如今后金留下来围困锦州的兵力情况如何?”
戚辽道:“据我们探知,皇太极带走了八旗中的大多数人马,起码有六万之数,留在锦州的后金兵力应该在二万左右,以镶红旗和镶黄旗为主,领军的将领应该是岳托和豪格二人。”
“又是岳托这家伙。”燕南天忍不住插了一句,道,“上一次在塔山让这厮逃了,这一次一定不能放过他。”
张之奇笑道:“看来皇太极对他们很放心呐,八大贝勒都带走了,仅仅留下几个年轻小辈在这里,他还真是不把赵率教放在眼里。”
孙越陵笑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皇太极也是人,为什么就不能犯错误?况且,这也不能算是错误,毕竟留下来的二万人也是八旗中的精锐,又有岳托和豪格这两个贝勒坐镇,锦州的赵率教坚守多日,城中士卒恐怕早已疲惫不堪,所以皇太极才放心将他们留在这里。”
顿了一顿,有道,“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皇太极十有八九以为我们已经退回宁远,所以才敢将围困锦州大军交给岳托和豪格。可是他又怎能料得到,我军并没有退走,而是就潜伏在他的腹背呢?”
张之奇道:“如此看来,我军只要和赵率教商议妥当,配合作战,那么击退锦州城下的敌人应该不成问题。”
燕南天补充道:“不错,而且我们动作要快,必须速战速决,不能拖延。否则皇太极回师锦州的话,我们势必功亏一篑。”
孙越陵皱起了眉头,对着张之奇问道:“张都督认为我们仍是打不过后金?”因为他注意到了,张之奇说的是击退敌人,而非击溃,一字之差,却有着天差地别的差距。
张之奇点头道:“不错,刚才大人也说了,锦州的明军如此已经是疲惫之师,若要他们出城对敌人进行滋扰应该不成问题,可若要对敌人发起正面进攻,估计他们难以做到。
还有,虽然我军可以作为奇兵使用,但终归是人数太少,只在区区四千之数,若是岳托、豪格下狠心与我们死磕的话,胜败之数还真是难以预料……
不过,若是敌人发觉有一支军队突然从腹背杀来的话,肯定会惊慌失措,慌乱下极有可能撤出战场,故此,我才说我们有可能击退敌人,而不是击溃敌人。”
孙越陵叹道:“有什么法子,可以让击退敌人,变成击溃敌人呢?大家不妨畅所欲言!”
戚辽忽然笑道:“大人,难道你不知道,岳托为人刚愎自用,豪格又是个性情软弱的人吗?也许,我们可以从这方面做点文章,也未可知!”
孙越陵闻言一喜,道:“四哥有何计策,快说出来让大家听听!”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