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遣分派出来之后,钟浩和徐峰、沈括聚在一起商量。既然这科进士的差遣,官家和政事堂都说不能改变了,那他们只能接受这个结果。
徐峰的差遣是到环庆路的庆州安化县任主簿,本来他也是很不乐意的。不过眼见一众新科进士去闹腾没有结果,徐峰在东京也没有背景和靠山,没有关系和门路可走,他也就接受了这个结果。
沈括的差遣是岚州的岚县县尉,他倒是没有什么意见。沈括智商高绝,可是这情商并不是太高,而且他并不擅长和人打交道,若是在内地州县,关系错综复杂,他反而觉得头疼。在这边州县衙属官少,不用去应付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他反而觉得欢喜。再说,到了边州地方,无论是剿匪还抗敌,都能用到他发明的那些玩意儿,他还是很乐意的。发明出东西来,就得用上,那才是令人高兴的。
说起来沈括的差遣比之以前算是不升反降。沈括在考中进士之前,就曾担任过海州沭阳县主簿。虽然在大宋县衙属官里,县尉算是三老爷,比之主簿这个四老爷地位还稍微高一些(县衙中主簿地位高于等同于县尉的典史,是到了明朝时候的事儿了)。但是这沭阳县毕竟是内地大县,而这岚县只是边州小县,这岚县的县尉级别还比不少沭阳县的主簿。
不过,这些边州的县衙因为大都是中县、下县,一般都是只有县令,最多安排一个县尉或是主簿做其属官。这岚县除了县令外,就属这县尉官大了。沈括倒是乐于去这种地方为官,无他,因为人际关系简单。因此沈括对于去岚县做这县尉,倒是并没有太大的意见。再说,这进士文官跟以前那种恩荫是不一样的,虽然这岚县是边州之地,但是朝廷对他还是会关注的,做出点成绩来,还是会提拔的。沈括觉得比之在内地那种一潭死水般的官场,这边州之地更容易做出些政绩。因为若是大刀阔斧的干,其阻力比之内地肯定会小上许多。
钟浩对于去麟州虽然也有些不情愿,若是有得选,他自然也愿意去一处富庶之地,做个撒手不管的闲职通判,好好享受一番。
但是既然朝廷派他到麟州,钟浩也只能接受。而且麟州也算是他最熟悉的地方之一,那里还有自己倾注了许多心血的静羌寨和平西军,当然还有青阳寨和平羌军。
徐峰虽然接受了去边州之地任职的结果,但是从未经历什么战争或是厮杀的他,对于去边州之地任职,还有有些忐忑的,主要是离得太近,不太安全啊。
沈括虽然也没去过边州之地,但是他却没有丝毫的忐忑,反而隐隐有些期待,觉得去了边州自己才有用武之地。
说起来,徐峰和沈括所去就任的地方算是比钟浩所去的麟州稍微安全点。
徐峰的差遣所在是在庆州,虽然环庆路也是缘边一路,但是庆州并不跟西夏直接接壤,其间还有环州和保安军隔着。而沈括所去的岚县属于岚州,西边还有钟浩所去任职的麟州跟西夏隔着,而且还是在河东。
当下钟浩和沈括自然对徐峰一番安慰,说道这大宋给夏国有盟约,轻易不会撕破脸的。那边境上的冲突都是小打小闹,最多就是在那缘边的州县,这庆州跟西夏还隔着环州和保安军呢,除非发生大规模战斗,这党项人不可能威胁到庆州。
安化县可是庆州的附墎县、庆州州治所在,而庆州是环庆路路治所在,一众环庆路的大佬都在庆州呢,不会让党项人轻易到了庆州。
徐峰一想也是,这环庆路的经略相公、兵马都总管、庆州知州等可是都在安化县呢,他们都不怕,自己一个小小县尉怕什么。这些大人物就算为了自己的安危,也会把这他们所在的安化县经营的很是牢靠的。如此一想,徐峰也就放心了。
三人一番聊天,倒是心下安定了一些,等着领赏他们的告身之后去上任。
………………
钟浩在家准备上任之事时,今日宫中忽然有一个小黄门来传旨意,让他进宫面圣。
钟浩听了小黄门传达的旨意,不由的连忙跟着小黄门入宫。
一路上,钟浩不禁胡思乱想,到底有什么事儿需要官家召自己进宫见驾。想来想去,应该是关于去登州迎接高丽使者之事儿。
这按照大宋惯例,出了钦命差事回来之后,第一件事儿就是回宫缴旨的。但是钟浩那次去登州接洽高丽使者的差事儿,本就是在自己休假之时,官家顺便给自己安排。而且对于这接洽高丽使者的事情,官家和政事堂当时也没当个大事儿,自己既没有钦差仪仗,也没有正式的圣旨敕命,所以钟浩也就没把自己当做钦差。
因此在和金侍郎他们那一行高丽使者接洽完毕,确定他们的来意,安排好他们进京之后,钟浩便上奏折把事情汇报了,然后……然后便回家休假去了。
钟浩压根就没打算做完这差事之后,还去进宫缴旨面圣。
钟浩在去宫中的路上想道,官家定然是因为这接洽高丽使者的事情,召自己去奏对。不然的话,就算官家对自己另眼相看,怕是也不会单独召见自己。
当下在去宫中的路上时,钟浩不断琢磨见了官家怎么应对。
说起来,来到东京这十几天这一直忙活,钟浩还真是把这金侍郎他们这一行高丽使者的事儿忘了,也不知道金侍郎他们这一行高丽使者回国了没有,还有这大宋和高丽恢复宗藩关系的事情谈成了没有?!
钟浩不禁拍拍脑袋,暗骂自己忘事,怎么就忘了去鸿胪寺问问金侍郎他们这一行高丽使者的情况呢!若是知道他们的情况,知道他们这一行高丽使团跟大宋谈得这宋丽重新恢复宗藩关系的事情的进展,进宫奏对时应该能容易一些。
不过此时也无法可想,只能到了宫中之时,就官家的问题随即应对了。
那个小黄门领着钟浩一路穿宫过殿,来到垂拱殿。
官家赵祯正在御案之后批阅奏折,王渐手持拂尘站在官家身后伺候。
大宋君臣之礼不像后世明清那样苛刻和奴化,在一般情况下,面见官家不用行跪礼的。就是在朝会之时,众朝臣也都是作揖为礼的。
当然单独见面时,也有行跪礼的情况。一般都是在臣子们单独谢恩或是请罪之时,才会行跪礼!不过但大部分时候,在单独面见官家时,除了这谢恩或是请罪之时,一般情况下朝臣们也都是作揖为礼的。
是以钟浩一进到垂拱殿中,便朝官家作揖施礼,口呼万岁。钟浩来自后世,对这跪礼自然是很是抵触的,在能不行跪礼可以作揖之礼解决的情况下,他自然不会去行跪礼。
官家赵祯见钟浩行礼,当下抬头笑道:“钟卿平身吧!”
钟浩忙躬身道:“谢陛下!”
官家赵祯看着钟浩有些忐忑的样子,不由的微笑和声道:“钟卿你不用紧张,让你来是主要是,你要去麟州上任了,朕嘱咐你几句!”
钟浩忙道:“恭请陛下训话!”
官家赵祯这时却不说反而问道:“钟卿你去麟州打算怎么做好这通判之职?!”
钟浩一听官家赵祯这话,不由的心中腹诽。这通判自己又没做过,哪里知道怎么做啊?!自己这可是第一次做正儿八经的文官。再说,这通判只是知州副手,只是辅助这知州,这通判并没有太多的决策权,自己又能怎么干?!钟浩还真没想过,做了这麟州通判应该干点什么?!
不过钟浩觉得这官家问话,自己也不能不说点什么,不然显得自己什么水平都没有。不过钟浩又实在不知道这通判该干些啥?!钟浩急急思索了好半晌儿,这才开口泛泛道:“微臣一定做好本份,辅佐知州大人做好工作,保境安民,争取能让百姓安居!”钟浩对这通判的具体职责都不太清楚是啥,一时他不知道该怎么具体回答怎么做,只能这么泛泛的回答。
以前杨文广任知州时,还兼任这麟府兵马都总管,是以麟州保静军、镇西军和府州永安军他都能指挥。这西夏人在寇边时,杨文广自然能指挥军队御敌。或许杨文广在麟州军政一把抓,杨家在麟州又素有威望,所以朝廷才会趁着他立有大功之际,加官加职顺便调任秦凤路兵马都总管。就算朝廷知道杨家的忠心,但是依旧不会让他就在麟州的。
当然,在大宋就算是文官知州,其实调动也是很频繁的,很少有在一地待满一任三年的,这是大宋官场的惯例。
如今的麟州知州是文官,自然不再兼任这麟府兵马司的兵马都总管,这麟府兵马都总管另有武将兼任。是以这知州自然也就没有了军事上的差事和责任。这知州只管民政,钟浩这通判自然也就只需协助其管好民政之事。因此钟浩的回答,便主要是说明在保境安民,让百姓安居上。
官家赵祯听了钟浩的这泛泛的话,不置可否,只是随口说了一句:“对于以前你提得那攻略横山的战略,此去麟州你尽量放开手脚做便是!”
钟浩听了不由的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己只是个通判,就算放开手脚干能干些什么?!麟州那边的首要任务肯定是占住这个河西的桥头堡,进而攻略横山地区。但是无论是这窟野河畔的屯田,还是对横山地区的蚕食,都需要有军队做倚靠啊。自己这个通判手中又没有军队,放开手脚做,又能做些什么?!
不过官家如此说,钟浩也不会多问别的,只是立即躬身回道:“谨遵官家教诲!”
随即官家赵祯不再谈论此事,作为大宋这艘巨舰的掌舵者,他不可能对这战舰上的每个部件都去亲口安排如何使用!
官家赵祯随即朝钟浩道:“这去接洽高丽使者的差事你做得很是不错,如今大宋跟高丽重建宗藩关系,你也算是颇有功劳。”不过赵祯脸色一变,说道:“不过这次就不赏你了,且给你记下吧,若是下次立功一并赏你吧!谁让你自己不在乎这功劳的,这在登州上了个奏折你便跑回老家去了,剩下的事情也不关心了。”
钟浩听了官家的话,不由的无语:剩下的便是鸿胪寺和朝中相公们的事情了,我一个小小新科进士能在这恢复大宋和高丽宗藩关系的谈判中起什么作用?!
钟浩本以为自己救回高丽使者,这功劳是板上钉钉的呢,自然也就不太在乎别的功劳,没想到这奖赏没自己的事儿了!不过钟浩听官家的意思,只是把自己的功劳给存下,下次一并奖赏,倒是没说便剥夺了这次功劳,估计是因为自己不管这高丽使者,自己跑回家,惹得官家认为自己不认真办差,这才不给自己奖赏的。
当下钟浩躬身道:“微臣微末之功,不值得什么奖赏。若是官家真要奖赏微臣,微臣还受之有愧呢!”钟浩觉得虽然没领到这奖赏,但是得让官家记住,可别觉得没这回事儿了,是以如此提醒。
官家赵祯听了钟浩的话,呵呵笑道:“国朝对有功的臣子不会亏待的,去了麟州好好干吧!”
钟浩忙躬身道:“微臣一定尽心竭力,鞠躬尽瘁!”
官家赵祯笑道:“那高丽使团的正使金至向对你很是推崇啊,这几日那高丽使团要启程回国了,你先别急着赴任,到时去送送他们。等送走高丽使团,你在去麟州赴任吧!”官家赵祯每日要处理的事情繁多,这跟钟浩说了几句,便要忙别的事情了。
钟浩听了官家赵祯的话,忙道:“谨遵陛下旨意!”
官家赵祯很是温和的道:“到麟州好好干,做出点政绩了,争取给朕再来个惊喜。”说吧,官家赵祯摆摆手道:“去吧,顺便让王渐送你一下!”
钟浩忙再次作深揖之礼,躬身退出垂拱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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