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当两声脆响,两把弧度较大的弯刀掉落在地,奔跑着的银尘停下脚步,愣然看了眼弯腰去捡武器的偷袭者,自嘲的摇了摇头。
“这个年头,除了我以外,难道只有杀手才会随身携带兵器么?”
他感伤地自语,收拾了下心情,继续朝那位杀手缓步走去。双手隐没于广袖的阴影之下,大片的黑暗在袖口内翻滚不休,像是某种诡谲的预示。
杀手见银尘走来,抬起头看着他,黑暗之中立刻多出一双灯泡关的红发亮的眼睛。那一对红色的光球中,旋转着无边无际的贪欲和罪恶,那是无度大神的象征。
显然,正如他能够使出幻想逆天拳,这位杀手还能从主神空间里弄来各种辅助能力。无度夺取系统之后,许是对战魂化形的世界十分满意,便将原本的“系统装备”全部改成了特殊能力。杀手通红的眼睛,原本不过是一台微光夜视仪而已。
银尘红土洞洞,但并没有说出一个字来,他伸手朝正上方一指,指尖缠绕着的气旋发出尖啸,钻头一样扶摇直上,狠狠撞在天花板上。
洪峰就此凝结成雕塑,一圈流岚形状的金属管出现在天花板上,紧接着金属圈中的某一段点亮,穿白色灯光,立刻照亮了整座大厅。
杀手痛苦地捂住眼睛,显然突如其来的强光对他“强行安装了微光夜视仪”的眼睛伤害很大。强光落下的瞬间,银尘和崇飞渡也微微眯起眼睛。
强光之下,身穿夜行衣,蒙住脸面的杀手,依然无法被辨认出身份,甚至连所属都无法辨认。直到杀手因为眼睛刺痛,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银尘听了那声音两秒钟后,才恍然大悟。
“个什佰?”
个什佰没有马上回答,他的脑门上冒出一股黑灰相间的气息,才终于放下手。此时他的眼睛已经恢复了正常,依然是那野狼一样的幽蓝色。
他盯着银尘苍蓝色的瞳孔,杀意明确无误,却没有任何波动传来,显然他现在依旧不能使用任何寒气。
他的脚下张开了白色的光圈,一张张痴傻的笑脸在光圈之中载浮载沉。猪脚光环展开的瞬间,瘦小的杀手身上腾起惊人的气势,让远处观战的崇飞渡都变了脸色。银城却丝毫不惧,反而露出一个冷酷的笑容。
“不必回答。我们之间的仇怨,一百辈子也说不完的。”白银的法神雍容地抬起右手,微成爪状,掌心之中射出一片灰绿色的死亡光束。
“阿瓦达索命!”
刺眼的绿光将个什佰吞没。
“脑残护身!”个什佰尖叫着,脚边的白色光环中,痴傻笑脸不断浮现出来,妄图组成盾牌挡住绿光,可那些笑脸刚刚脱离光环浮在空中,就被绿光染透,笑脸立刻变得惊慌愤怒起来,各种各样的扭曲表情,都在那绿色光芒中凝固,接着石头一般沉入光环之中。个什佰周围的空气似乎凝固了变成了透明的石墩压在他肩膀上。没有魔功在身,体力完全和普通人无异的凌霄阁杀手,不得不张开两脚,扎下马步,摆出一副蹲坑般的脑残站桩把式,便秘一样绷紧全身肌肉。
“蛤蟆站桩功!咕——”他憋着嗓子,以怪异的音调喊出前面五个字,紧接着短促地吸了一口气,按照系统给出的说明,将“半口仙气”含在嘴里,同时“舌绽轰雷”,艰难地用舌尖上的颤动推动这口所谓的仙气冲口而出,形成一字真言。原本这一次睁眼是什么字并不重要,可个什佰也许是第一次操动这样高难度的“神仙法决”,没控制好,真的发出了一声变了调了蛤蟆叫。一字真言放出,脚下的光环果然加速旋转起来,一张又一张痴傻的笑容面饼一样浮现上来,在被绿光染透的空气中,膨胀成真实的头颅,表情也从傻笑变成了真实而清醒的惊慌,仿佛睡梦中遇到灭顶之灾的可怜人,睁开眼睛就不得不面对生命的最后一刻。
平面化的痴傻笑容变成立体的惊慌头颅之后,瞬间石化,变成银白色的金属雕塑,接着巨石入海般沉入光环之中。光环加速旋转,笑脸加速浮现,头颅加速石化,金属加速沉入白光之中,场面一时僵持不下。
银尘的蓝色瞳孔微微闪烁了一下,原本以为个什佰没有寒气护体,一招阿瓦达索命就可以将他拿下,却没料到主神空间里竟然还有这样奇诡的招式。眼见个什佰蹲坑一样的姿势越来越显出威武霸气,真应了那句“卧虎藏龙风景如画”,一字真言在他嘴里变成了无限延长的单音,而只要那单音还在持续,脚边的脑残光环似乎就有无限的能量,硬抗他的石化之光。
银尘并不想跟他耗下去。他淡然的放下手,绿光熄灭。个什佰也十分知趣地断了一字真言。脚边的脑残光环关灯一样熄灭。
一圈表情惊恐的金属头颅雕像熔铸在地上,标记出刚才光环的位置。个什佰心有所感,低头看了一眼,黑布蒙面,他看不出什么表情,但再抬头的时候,一双眼睛里满是惊恐和凝重。
“好邪恶的东西!”他的口气大义凛然。
“再邪恶,也是进退有度,知道适可而止的力量。”银尘冷笑道,广袖一挥,一道石化光束城边有否射过去,逼得刚刚借功完毕,正等待等系统清算损失转化为充值额度的个什佰,立刻伏下身子,一个懒驴打滚躲开绿光照射的范围。此时他无所凭借,根本不敢和银尘正面对抗。
绿光再次熄灭,被照亮的地方,地面和桌椅还有墙面全部变成了金属,如同寒冰气息侵染过的环境。不说个什佰,就连远处观战的崇飞渡都有一种错觉,银发男孩这首应该属于某种特异的魔功,而不是他口口声声标榜的法术。
“你这是什么功法?”不等个什佰开口问,崇飞渡的声音就远远传来。
“石化术吧。其实我也不知道,因为它并没有特定的名称。”
“石化神功?化石神功?”崇飞渡似乎很感兴趣。银尘猜测他可能见过真正的“化石神功”,那是一种将身体修炼到如同岩石般坚硬的全防御型的功法。
崇飞渡的话音还没落下,被银尘的石化光束变成金属的地面上,全金属质地的方桌方凳就如同怪物般蠕动起来,随着某种类似私服电机般的微弱声音,三张方桌和八只方凳以令人牙酸的僵硬动作完成变形,变成11寸大小不等的雕像,这些雕像身披白银具装鳞甲,却不持刀剑刀剑,双手只抱着一根粗长的管子。当猩红色的瞄准光束亮起,准确捕捉到个什佰的身形后,任谁也知道,千年灾祸傀儡宗,又在此刻复现出来。
银尘将地面金属化之后,就算没有多余的动作,只用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个什佰,不放过他身上的一丝细节。个什佰被米欧准光束锁定的全身要害,果然如同银尘预料的那样,一点儿也不惊慌,反而十分热血地高喊一声:“猪脚之盾!”
一张大大的笑脸从他眼前浮现出来,封住了所有红色光束,也同时将枪管中射出的所有紫色弹丸挡下,任由这些弹丸落在笑脸上爆炸成星星点点的火光。
“果然有一手。”银尘的声音响起之时,个什佰打了个冷颤,他从银尘的声音里听出了地狱审判般的黑暗与冷酷。
天花板上亮着的白炽灯忽然散发出如同碧油惊心般惨烈的绿光,这绿光中不存在丁点鲨鱼,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凝滞感,仿佛就是一盏普通的绿光灯。绿光照亮大厅,迅速熄灭,整间大厅再次陷入一片黑暗中。
脚下的地面震颤起来,发动机的声音震耳欲聋,随着金属板忽然打开的轰隆声,黑暗之中传来个什佰一声惊叫:
“救命!”
脚下的地面不出意外地左右分开,变成某种种巨型机械的进料口,只不过裂开的地面下方,并非常人猜想的那样是刀枪林立的陷阱,也不是灌满了消化液的怪物胃肠,更不是火山,冰川,幽谷,地牢,或者蛇窟,蜘蛛洞,蝎子洞之类的阴毒所在,反而是大型工厂中十分常见的,沸腾着银白色亮光的——
电镀池。
个什佰猪脚光环全开,也无法阻止自己大头朝下,栽进电镀池中。主神空间想来并没有这么窝囊,连飞行的技能或者装备都没有,只可惜,以个什佰如今的等级和充值情况来说,他根本没有飞行的“资格”。
他只能一头栽入电镀池中,沸腾的金属液,将他的四肢融化,将他的躯干电解,将他整个人变成一团边界模糊的金属,接着连下沉的过程都没有,就彻底与金属液融为一体。
轰鸣再起,音符构成的地面缓慢而沉重地合拢,一切仿佛并未发生过一样,一层大厅再次回到黑暗的宁静之中。
然而崇飞渡深刻无比的感觉到,一切都不同了。在石化发动前,崇飞渡一直认为你帮他还只是一个有点本事,但依然靠着长辈帮助才打赢了薛无痕的投机小子,现在,他只觉得薛无痕败的太轻松。
如果眼前这个银白色飘逸长发的男孩一开始就是用这种石化整个擂台的手段,那么薛无痕连一招半式都递不出来,就被各种跑那都匪夷所思的金属怪物吞噬,胜负生死,全在这个男孩子的一念之间。
想清楚这些的崇飞渡,有点腿软。
然而他无法后退,因为他来挑战银尘,并不因为什么天下高手榜,只因为他的师父,魔心先生田万载。
“我们还要继续吗?”黑暗降临,一切都恢复了原状,连那些被撞倒了的桌子和凳子都完好无损地回到原位,自然也包括某张桌子上被光压出来的大洞。此时大厅里的一切都和银尘刚刚进来的时候没有区别,方桌与方凳拜得整整齐齐,墙壁和地面上没有丝毫打斗过的痕迹,除了所有东西都变成了冷冰冰的金属之外,一切都正常得太不正常。
“你难道没有胆量和我面对面,拳拳到肉地打一场?你就靠着这些奇技淫巧,真的能够猖狂到永远吗?”崇飞渡不想认输,无论现状变得怎样糟糕都不想。
他知道自己一旦认输,那么他师父留给他的伟大梦想,就真的如同肥皂泡一样破灭了。
“我觉得没必要和你公平决战,毕竟我从来也没有欠你什么。”银尘冷冷说道。
崇飞渡没有回答,或者顾不上回答。他此时施展起和魏务良类似的腾挪身法,化身为虚无的亡灵,瞬间朝前窜出十步,与此同时,她身后的墙壁传来轰隆巨响,仿佛一整列高速快车从极远处的地狱幽冥屎来,金属墙壁上瞬间突出一块边长三米的立方体金属块,坦克般朝他撞来。前冲的崇飞渡灵巧地朝左一闪,躲开金属块,同时左边的墙壁上,另外一块巨大金属又凸出墙壁。
立方体金属块,如同在黑暗荒原上飞奔的坦克,轰隆隆地往来碾压,崇飞渡的身影真的就像没有实体的幽灵一样,在黑暗之中散发出灰蓝色的光亮,闪闪烁烁,瞬移般出现在各处角落。这时他根本不向银尘投掷任何东西,一心一意地躲避着巨型立方体的碾压。他猜测银尘能发动这么大范围的绝招,对自身的消耗一定非常大,兴许用不了几秒钟就会脱力。
整整十秒钟过去了,崇飞渡的额头上密匝匝地一层热汗,而大厅里金属碾压过金属的轰鸣声并未消失,更糟糕的是,脚下的金属地面也不安分起来,强烈的震动让他的身法变得难以施展,原本诡异般闪烁的身影,也变得歪歪扭扭的。
终于,第六次闪避掉背后碾压过来的立方体之后,崇飞渡忽然一脚踩空,心里一惊,还以为脚下会再次张开一座沸腾的“铁水池”,却忽然感觉到另一条腿上传来剧痛。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