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荣与李弘冀商量了足足有两个时辰,敲定了很多事情的细节,事情谈的差不多了,两人的肚子也饿了,李弘冀让人做了一桌子的好菜,继续边吃边聊。
郭荣很是高兴,计划看起来十分完美,只要目的能达成,他就能逃出金陵,李弘冀固然不差,但以他的能力想要治理大唐,还是弱了一些,军事上他稍微有几分本事,政治上却不成,尤其是这场变乱之后,大唐必定内乱频仍,大周便可趁机夺取兖州、郓州等周国旧地,兵锋直抵两淮。
至于契丹人嘛,郭荣不担心,耶律喜隐是个有野心的人,就算帮助他夺取了契丹的皇位,他也急于稳定国内情况,不可能南下河北诸州县,所以这一点,郭荣很是放心。
李弘冀同样也放心,两人如今被捆绑在一起,只有先打赢了这一战,两人的矛盾才会凸显出来,所以李弘冀不急。
两人吃着喝着,互相说着恭维的话,酒过三巡,突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常梦锡快步走了进来,看见燕王与郭荣正在吃喝,先是一愣,旋即笑了起来,道:“燕王,大喜事,大喜事呀。”
李弘冀没有说话,反而是郭荣抢先开口了,问道:“什么大喜事?”
“燕王,根据线报,北方镇守兖州、郓州的杨琏旧部,最近兵马调动频频,甚至就连一般的百姓也都被组织了起来。不知道究竟有什么目的。”常梦锡说道。
“这个消息,是哪里来的?”李弘冀一愣,然后喜滋滋地问道,这可是一个好消息呀。
“是镇守宿州的刘将军暗中派人送来的折子,无意被我所见。”常梦锡说道,脸上带着笑意。
“好极了!”李弘冀站起身来,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不管杨琏有没有反意,这个消息的确让人振奋。
郭荣点头,放下筷子,冲着李弘冀拱手施礼,道:“燕王,这是好机会。”
李弘冀哈哈笑了几声,道:“常卿,这事情,就要仰仗你了,一定要让父皇看见这份折子。”
常梦锡道:“燕王,就算陛下看见这份折子,以他对杨琏的信任,恐怕也翻不起什么大浪呀。”
“只要照做即可。”李弘冀吩咐,他不想让常梦锡知道太多。
常梦锡略作迟疑,道:“燕王,难道那件事情是真的吗?”
“什么事情?”李弘冀问道。
常梦锡看了一眼郭荣,道:“私下里,有人传言,说燕王要清君侧。”
李弘冀与郭荣相视一眼,郭荣微微点头,李弘冀心中便有了数,道:“常卿,此事的确是有,不过,不过一直没有找到好的机会。如今看来,刘仁瞻的消息太及时了。”
“这话从何说起?”常梦锡不解,燕王和郭荣难道有什么秘密不成?
李弘冀略作沉吟,道:“常卿,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你还是不知道的话,以免被父皇看出端倪,事后,本王一定会向你解释。”
常梦锡见燕王坚持不肯说,也颇为无奈,只得拱拱手,告辞而去。
“燕王,这个消息是好消息呀,有了这个消息,要杀杨琏,那就更方便了。”郭荣笑了起来。
李弘冀能够猜到郭荣的想法,试探着问道:“你的意思是,出了这档子事,父皇会把杨琏召进宫中?”
“不错,如果还有人配合,把这事情牵扯到齐王李景遂的身上,两人一定会进宫,只要遇见埋伏了杀手,一举把他们杀死,余下的事情就好办多了。”郭荣说道。
李弘冀笑了起来,整个计划没有大的改变,不过,杨琏进入皇城的可能就大大增加了,不需要在乔诏勒命两人进宫,毕竟这样的命令,容易引起两人的怀疑。李弘冀想到了一个人,这件事情,就交给他来办。
尽管忧心忡忡,对燕王一事心存顾虑,但李璟还是冷静下来,慢慢地翻阅着折子。如今盛夏已过,天气依旧炎热,各地的官府在经历了大半年的忙碌之后,折子相对比较多。
李璟最为关心的还是边疆地区的情况,此外,吴越旧地的情况也是重中之重,李璟希望吴越旧地的生产能够恢复,这样,大唐才会有足够的粮食。李璟在翻阅着折子的时候,一本折子掉落了下来,李璟正要弯腰捡起来,高泽已经走上前去,捡了起来。
高泽把折子递给李璟,无意中,却现这是一本从北方宿州而来的折子。
李璟也看见了,他觉得有些奇怪,便打开看着,看完之后,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兖州、郓州等地,虽然名义上是挂着刘承祐,但实际上,李璟已经把这些地方视为自己的地盘,镇守在这些地方的,也多半是从大唐抽调过去的将领。
李璟知道,刘仁瞻不参与党争,所以他的折子,可信度是十分高的。可是,兖州、郓州等地兵马调动频繁,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情?是周国入侵?不可能呀,若是如此,早就接到北方的奏报了。
难道,是杨琏有所行动?李璟沉思了好一会,又联想到燕王试图造反一事,他觉得,很有可能是燕王想要造反,杨琏得到了消息,心中不安,所以在郓州、兖州等地积极备战。
可是,这也说不通呀,杨琏究竟要做什么?
这时,门外有人说话,道:“陛下,微臣求见。”
李璟听出来了,是韩熙载的声音,便点点头,道:“韩庆佳,进来吧。”
“微臣见过陛下。”韩熙载进来,施礼,当他看见李璟拿着一本折子,一副疑惑的模样,忍不住人道:“陛下,为何事而犯难?”
李璟把东西收了起来,略作沉吟之后,道:“韩卿家,最近你可听见什么风声?”
“陛下的意思是?”韩熙载不解。
李璟慢慢站起身来,目光盯着他,缓慢而有力地问道:“最近朕得到一个消息,说是燕王想要造反,究竟有没有这回事?”
韩熙载吓得大惊失色,“噗通”一声跪下,道:“陛下,这怎么可能?燕王是陛下的嫡长子,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李璟目光阴冷地看着韩熙载,见他满头大汗,不由重重地哼了一声,韩熙载忙伏在地上,连连磕头,口中不断说着。
“陛下,燕王一向至孝,绝对不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还望陛下明察呀。”韩熙载连连磕头,声音清脆。
“罢了,你站起身来说话。”李璟摆摆手。
韩熙载站起身来的时候,额头上已经有了鲜血,李璟皱了皱眉,示意韩熙载先退下去。
韩熙载千恩万谢地走了,李璟在御书房内踱步,他有些糊涂了,如今是怎么回事?燕王要造反的消息,是杨琏传递进来的,而说杨琏部下有异动的,是刘仁瞻传来的,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难不成,燕王并没有造反的心思?那么谁有造反的心思?
李璟在屋子里踱步思考了很久,这才慢慢抬起头来,看着高泽,问道:“高泽,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陛下是说北方兵马调动的事情吗?”高泽问道。
“兵马调动,究竟是周国来袭,还是吴侯心怀歹意?这让朕十分为难呀。”李璟说道,眉头又皱起来,对于杨琏,他是相信的,可是,北方的情况是怎么回事?
“陛下,这事情也好办,只要召见杨琏,就能明白是怎么回事。”高泽笑道。
李璟一拍脑袋,道:“哎,高泽,你这话在理。朕是忙糊涂了,这种事情找来问问,便知道了。”李璟说完,又陷入了沉思。
很显然,要召见杨琏入宫,就要召见齐王入宫,不然局势恐怕难以控制。李璟认为,如果杨琏真有企图,那么齐王恐怕逃不了干系,说不定是齐王在后指使。李璟叹息了一声,齐王是皇太弟不假,未来大唐帝国也会交给他,可是,也要等自己心甘情愿才成啊。李璟与李景遂年纪相差不过四岁,差距不大,难道说他觉得自己等不及了,所以急着要造反?
李璟思考了好一会,传令下去,让高泽把刘彦贞、陈可言叫了起来。
“微臣刘彦贞(陈可言)见过陛下!”两人进来之后,抱拳施礼。
李璟眯起眼睛,看着两人,过了好一会,这才示意身边的小太监把一个托盘送了过去。托盘上,有两杯酒,远远闻着,香气四溢。
“陛下,这是?”刘彦贞一愣。
“两位爱卿负责工程的治安,这些日子以来,劳苦功高,朕备了两杯水酒,两位爱卿尝一尝。”李璟笑了起来。
“多谢陛下赐酒!”陈可言说道,先端起了其中一杯。
刘彦贞也端起了另一杯,朗声道:“多谢陛下。”
两人端起酒杯,送到唇边,正要一口吞下,李璟突然开口了。
“慢着!”李璟喝道。
刘彦贞、陈可言两人面面相窥,不知道陛下要做什么?
“两位爱卿,若这杯中有毒,两位爱卿敢喝吗?”李璟问道,语言虽然轻柔,但其中蕴藏的杀机却无限。
刘彦贞咽了咽口水,十分艰难地说道:“陛下,这酒有毒?”
陈可言道:“陛下,微臣不过一名小卒,得陛下提拔,如此知遇大恩,微臣没齿难忘。如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说着,陈可言一仰脖子,把美酒喝了下去。
“你……”李璟想不到陈可言说喝就喝,根本来不及阻止,不过就他的内心而言,却是极为高兴的,陈可言,是个忠臣哪!
刘彦贞见陈可言喝了,也不甘落后,他人老成精,已经猜出一些端倪,也一口喝尽了杯中酒,道:“不错,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要是陛下的命令,刘彦贞一定会执行。”
李璟注视着两人,毕竟是皇帝,身上有一股威严,两人都低下头,不敢去看李璟。
“哈哈,哈哈!”李璟突然笑了起来。
陈可言身上穿着铠甲,不方便跪下,只得施礼,道:“陛下,微臣死不足惜,不过还请陛下饶过微臣的妻儿。”
刘彦贞也立刻表示了起来。
李璟见两人如此,不由笑了起来,道:“好了,两位爱卿起来吧,刚才的酒并没有毒。只不过是朕逗你们玩的。”
“陛下,这是?”刘彦贞一愣,问道。
“哼,两位爱卿,朕的到可靠消息,有人想要造反,朕已经打算,明日就召见他们入宫,若真的有反意,朕一定要杀一儆百,看这天下,还有谁敢造反?”李璟说道,虽然有些文绉绉的模样,杀气却是越来越重。
无论是燕王李弘冀,还是齐王李景遂、吴侯杨琏,李璟都自觉待他们不薄,李弘冀是亲儿子,李景遂是亲弟弟,这两个就不说了,他们若是造反,当真是没了良心,日后死了,也是要紧十八层地狱的。
至于杨琏,李璟自问待他不薄,杨琏能从一介布衣成为权倾朝野的吴侯,离不开李璟的赏识,如果杨琏真的有不轨企图,李璟觉得,他所做的一切,当真是喂了狗。
“陛下,谁敢造反?微臣自当杀了他全家!”刘彦贞立刻说道,刚才前几次都被陈可言抢了先,因此立刻表功。
关于这件事情,李璟此事不愿意多说,毕竟这事如果是真,将会是他一生的痛。李璟已经想好了计划,这本来也是杨琏的计划,李璟觉得这个计划不错,只要略作改动,就可以用来平叛。
李璟低声说了起来,他让陈可言、刘彦贞两人秘密调动兵马,守卫宫城要隘,另外,陈可言带着一百名甲士,埋伏在暗处,就等着捉拿叛徒。
两人得到命令,齐齐道了一声喏,随后,李璟千叮万嘱,要两人务必小心。
陈可言、刘彦贞两人齐声答应之后,退了出去。走到门外,两人相视了一眼,心中都有些后怕,刚才那酒里若是有毒,这小命就不保了。陈可言沉默了好一会,这才道:“刘将军,这件事情事关重大,我等都要秘密行事,绝不可泄露半分。”
“这个是自然,我等屡受国恩,自然要为国效力,哪怕是刀山火海,也在所不辞!”刘彦贞说的义正言辞,一身正气。
陈可言点点头,两人快步离开了,片刻之后,从一棵巨大的梧桐树后,一名太监探出了头,见两人走远了,这才匆匆返回了御书房。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