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布利多向水边移近了些;哈力紧张的注视着邓布利多,后者脚下带扣的鞋子已经到达了岩石的最外缘。 邓布利多把手牢牢地握在半空中,另一手则举起魔杖用杖尖敲了敲那只拳头。
一个绿色的粗铜链立即出现在空气中,从湖水深处一直延伸到邓布利多紧握的手中。邓布利多敲了敲铜链,它像蛇一样地在他手中滑动,在地上卷了起来,叮叮当当的响声在岩石墙壁上回荡,黑色的湖水深处,有一个东西被铜链拉了上来。一个幽灵般的船头破水而出,哈利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气,这只小船和铜链一样发着绿光。伴随着仅有的一条波纹,小船向哈利和邓布利多所站的岸边漂了过来。
“你怎么知道它在那儿?”哈利惊奇地问。
“魔法总会留下痕迹,”邓布利多说,这时小船轻柔地撞击上湖岸,“有时候痕迹会非常明显。我教过汤姆里德尔。我了解他的风格。”
“这……这条船安全吗?”
“哦,是的,我想是安全的。伏地魔需要创造方法渡湖,而不激起被他安置在湖里的那些生物的愤怒,以防万一他想要查看或者移走魂器。”
“这么说如果我们坐伏地魔的船渡湖的话,水里的那些东西就不会对我们做任何事了吧?”
“我想,我们只有顺从于这个事实,它们会在某个时候意识到我们不是伏地魔。然而迄今为止,我们做得还不错。它们已经让我们把船拉了出来。”
“可是它们怎么会让我们拉呢?”哈利问,他脑子里摆脱不了等湖岸都看不见了之后黑水里伸出触手的情景。
“伏地魔一定相当自信没人能找出这条船,除非那人是一个非常伟大的巫师,”邓布利多说。“我想他也做好了最不可能的事情发生的准备,也就是有其他人找到了它,因为他已经在前面设下了只有他自己才可能通过的其他屏障。我们会看到他是不是正确的。”哈利低下头看了看船。它真的非常小。
“它看上去不像是为搭载两个人而建造的。它能容纳我们两个人吗?我们加在一起是不是太重了?”邓布利多咯咯地笑了起来。
“伏地魔不会在意重量,而是在乎通过湖水的魔法能力的数量。我相信这条船上一定有一个魔法以确保里面一次只能有一个巫师。”
“可是那么?”
“我觉得你不会被计算在内,哈利:你没有成年,也没有取得资格。伏地魔绝没有想到会有一个十六岁的孩子到达这个地方:我觉得你的魔法能力与我的比起来,不太可能被能记录下来。”
这些话没能提升哈利的士气;也许邓布利多觉察了,因为他又补充道,“伏地魔的错误,哈利,伏地魔的错误……年龄是个愚蠢而健忘的家伙,如果它低估了年轻人的话……现在,这次你先上去,注意别碰到水。”
邓布利多站到一边,让哈利小心翼翼地登上了船。然后邓布利多也跨了进来,把链条绕好放到船板上。他们两个挤在一起;哈利不是舒服地坐着,而是蜷缩地蹲在那儿,两只膝盖已经伸出了船舷,这时船开动了。除了船头劈水而行的轻柔的沙沙声,周围一片寂静;小船无需人力就能开动,仿佛是有一条无形的绳索在把往中央的光亮处拉。他们很快就看不见洞壁了;除了没有波浪,一切都像行驶在海里一样。
哈利低头往下看去,他们经过水面时魔杖在黑色的水面上反射出了点点金光,小船在玻璃般的水面上切出了深深的波纹,在黑色的镜子上刻出了深深的槽。
然后哈利看见了一个东西,像大理石一样白,漂在水面下几英寸的地方。
“教授!”他震惊的声音回荡在安静的湖面上。
“哈利?”
“我想我看到了水里有一只手一只人手!”
“是的,我敢肯定你看见了,”邓布利多平静地说。
哈利盯着水里找寻那只消失的手,他喉头泛起一阵做呕的感觉。
“这么说,从水里跳出来的就是那个东西?”但是在邓布利多回答之前哈利就获得了答案;魔杖的光滑到了一片新的水域,这次映出了一个仰卧在水面下几英尺处的死人:他睁开的眼睛模糊不清,仿佛罩上了蜘蛛网一样,他的头发和袍子像烟雾一样绕着他。
“这里有尸体!”哈利的声音提高了,听起来不像是他自己的。
“是的,”邓布利多心平气和地说,“但是我们此刻不必担心它们。”
“此刻?”哈利重复道,他把视线从水面移到邓布利多脸上。
“就是当它们只是宁静地漂在我们下面的时候,”邓布利多说。“尸体没什么可怕的,哈利,和黑暗一样都没什么可怕的。伏地魔不这么认为,他当然背地里两个都怕。但是他再次暴露出了智慧的缺乏。我们面对死亡和黑暗时,害怕的是它们的未知,没什么别的。”
哈利什么也没说;他不想争辩,但是他一想到他们周围和身下漂着尸体就觉得很恐惧,更何况他不相信它们没有危险性。
“但是它们跳出来了一个,”他努力想让自己的声音和邓布利多一样平和。“我试着召唤一个魂器的时候,一具尸体从湖里跳了出来。”
“是的,”邓布利多说。“我敢肯定等我们拿到魂器之后,就会发现它们没那么和平了。然而,就像许多居住在寒冷和黑暗中的生物一样,他们害怕光明和温暖,如果需要,我们可以召唤光明和温暖来保护自己。火,哈利,”邓布利多微笑地加了一句,以回应哈利迷惑的表情。
“哦……好的……”哈利迅速说。他转过头去看那团绿光,小船还在不屈不挠地驶向它。他现在无法假装自己不害怕了。巨大的黑湖,盛满了尸体……他遇见特里劳妮教授和把飞力飞思给罗恩与赫敏,这些似乎都是很多个小时之前的事情了……他突然希望自己和他们好好地道过别……还有,他还根本没有见金妮……
“快到了,”邓布利多愉快地说。
果然,绿光终于变大了,几分钟以后,小船轻轻地撞到了什么东西上面停了下来,哈利一开始没看出来那是什么,举起发光的魔杖之后才发现他们到达了一个由光滑的岩石构成的湖心岛上。
“小心别碰到水,”哈利爬出船的时候邓布利多又说了一遍。
这个岛不比邓布利多的办公室大,一块平坦的黑石头上面什么也没有,只搁着绿光的光源,光在走近了之后显得更亮了。哈利眯起眼睛看着它;起初他以为是一种灯,可随后发现光是从一个很像冥想盆的石盆里发出来的,石盆被搁在一个底座上。
邓布利多向石盆靠拢了过去,哈利跟在他后面。他们肩并肩一起往里面看。石盆盛满了放着磷光的翠绿色液体。
“这是什么?”哈利轻声问。
“我不能确定,”邓布利多说。“然而,它是一种比血和尸体更令人不安的东西。”邓布利多把袖子挽到发黑的手臂上,烧伤的指尖伸向了药水的表面。
“教授,不,别碰!”
“我碰不到,”邓布利多微弱地笑了笑。“看到了吗?我没法再靠近了。你试试。”
哈利目不转睛地把手伸向了石盆,试图触摸到药水。他遇到了一个无形的屏障,没法接近它周围一英寸的地方。不管他多么用力地去推,手指都只能碰到似乎是坚固而僵硬的空气。
“请让开,哈利,”邓布利多说。
他举起魔杖在药水上方做了一组复杂的动作,无声地念叨着。什么也没发生,或许药水变得更亮了些。邓布利多做这些的时候哈利保持着沉默,可过了一会儿邓布利多收回了魔杖,哈利此时开口已经安全了。
“你觉得魂器在这里面吗,教授?”
“哦,是的。”邓布利多更接近地凝视着石盆。哈利看到他的脸倒映在了绿色药水光滑的表面上。“但怎么才能拿到它呢?不能把手伸进这药水,不能被倒掉、分离、舀起和吸走,也不能被变形、施咒语和用别的方法来来改变它。”
邓布利多差不多是心不在焉地再次举起了魔杖,在空中划了个圈,然后抓住了一个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水晶高脚杯。
“我只能下结论说这药水是用来喝的。”
“什么?”哈利说。“不!”
“是的,我想是这样:只有喝掉它才能把石盆清空,看看下面究竟放着什么。”
“但要是要是它会杀了你呢?”
“我怀疑它不会有这样的作用,”邓布利多轻松地说。“伏地魔不会想杀死到达这个小岛的人。”
哈利不敢相信。这又是邓布利多在愚蠢地坚信每个人都有好的一面吗?
“教授,”哈利试图让自己的声音保持理智。“教授,我么面对的是伏地魔”
“对不起,哈利;我应该这样说,他不会想立刻杀死到达这个小岛的人,”邓布利多更正了自己的话。“他会让他们活得足够长,以便查出他们是怎样穿透他的防御走到这么远的,最重要的是,为什么他们要清空这个石盆。别忘了伏地魔相信只有他自己知道魂器的事。”
哈利想再说话,但这次邓布利多却抬起手示意他安静,他对着翠绿色的液体微微皱着眉,显然是在苦苦地思索。
“毫无疑问,”他终于开口了,“这个药水的作用一定是让我无法拿走魂器。它也许会让我麻痹,让我忘记自己到这儿是来干什么的,产生巨大的痛苦来让我分心,或者用别的什么方式使我丧失能力。既然如此,哈利,你的任务就是要确保我不停地喝下去,即使你得把药水灌进我的嘴里。你明白吗?”
他们的视线在石盆上方相遇了,怪诞的绿光映在两张苍白的脸上。
哈利没有说话。这就是他被邀请同行的原因吗以便他能给邓布利多强行灌进一种可能会让人痛不欲生的药水?
“你还记得我同意带你来的条件吗?”邓布利多说。
哈利犹豫了,他盯着邓布利多的蓝眼睛,现在那眼睛被石盆里的光映成了绿色。
“可要是?”
“你发过誓要遵守我给你的任何命令,是不是?”
“是的,但是”
“我也警告过你可能会有危险,是不是?”
“是的,”哈利说,“但是”
“那么,好,”邓布利多又挽起了袖子,举起那只空的高脚杯,“照我的命令行动。”
“为什么不能让我来代替你喝这药水呢?”哈利绝望地问。
“因为我更老,更聪明,也更没有价值,”邓布利多说。“最后说一次,哈利,你能向我保证会尽全力确保我喝下去吗?”
“就不能?”
“你保证?”
“但是”
“你的保证,哈利。”
“我好吧,但是”在哈利再次抗议之前,邓布利多把水晶高脚杯放进了药水之中。有那么一瞬间,哈利希望他没办法用高脚杯碰到药水,但是那块水晶没进了水面,什么也没有发生;高脚杯盛满了之后,邓布利多把它举到了嘴边。
“祝你健康,哈利。”他一饮而尽。哈利惊恐地注视着他,手用力地捏着石盆的边缘,连指尖都麻了。
“教授?”他不安地说,邓布利多又把空杯子放了下来。“你感觉怎么样?”邓布利多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哈利怀疑他是不是正在忍受疼痛。邓布利多闭着眼把杯子插回了石盆,重新盛满它,又喝了下去。
邓布利多在一片沉默中喝掉了满满三杯药水。然后,在第四杯喝到一半时,他摇晃了一下,跌向了石盆。他的眼睛仍然闭着,呼吸很沉重。
“邓布利多教授?”哈利的声音绷得很紧。“你能听见我吗?”邓布利多没有回答。他的脸在抽搐,好像睡得很熟,却又在做一个可怕的梦。他握着高脚杯的手渐渐松开了;里面的药水就快要洒出来了。哈利伸出手抓住酒杯,把它扶稳了。
“教授,你能听见我吗?”他大声地重复道,声音在巨大的洞穴里回荡。
“当然,只不过,他现在正在被魔药折磨,恐怕没有余力回答你的问题了。”
熟悉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哈利吓得险些将手中的杯子丢掉。但一只大手手扶住了他,稳住了他,“不要紧张,哈利,我是来帮忙的,而且抱歉,我的工作总算是刚刚完成了,如果我能早一点的话,邓布利多教授或许就不必遭受这种折磨了。”
哈利艰难回头,脸上浮现出希冀的神色。
“杜,杜腾……”r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