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寒雾袭来,更添肃杀之气。
两员大将,激斗更酣。
戟如蛟龙穿浓雾,刀似霹雳划长空。
两个人,一个是兴隋老臣,一个是初唐名将。前世的鱼俱罗,未列入隋唐英雄榜,却是榜外高人存在;而那薛仁贵,更是勇冠其时,无人比肩。
两人前世并没交集,今生亦无仇怨,各为其主,搏命厮杀,为的无非是忠义二字。
鱼俱罗老当益壮,薛仁贵血气方刚;一般的技艺高超,一样的武功纯熟。
两人都是长途奔波,体力上,谁都占不到便宜。若在平常,这两员猛将厮杀缠斗,便是两三百回合,也难分出高低胜负。
对将者而言,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可遇不可求。
薛仁贵自从军以来,从未遇到匹敌的对手。今日遇到鱼俱罗,格外兴奋,使出浑身解数,誓要斩杀对手!
鱼俱罗虽是老将,但在刀马功夫上,也是从不服输。薛仁贵斩杀靠山王杨林,名震雍凉,老将鱼俱罗早就憋着劲,让这后生晚辈见识一下,何为老辣之姜!
冠绝于世的猛将,难得遇到匹敌的对手。今天遇到薛仁贵,鱼俱罗自然是卯足了劲儿。只是,潼关惨败,老帅鱼俱罗自怨自艾,痛心泣血,虽无外伤,却是心力憔悴。碰上寻常对手,尚可一战,遭遇猛将薛仁贵,实在有些力不从心。
鱼俱罗不肯服输,心里却很明白,两人武功,半斤八两,但对手薛仁贵年轻力壮,缠斗时间一长,自己必败无疑。
速战速决,方为上策。
鱼俱罗暗暗打定主意,再斗几合,故意卖个破绽,假作不敌,拨马就走。
薛仁贵占得先机,得理自然不能饶人。
“休走!”
大喝一声,纵马就追。
鱼俱罗见薛仁贵追来,暗叫一声“来得好”,倒拖长刀,故意放缓马步……
薛仁贵越追越近,马头追至马尾,双手紧握方天戟,突然发力,向鱼俱罗后心猛刺过去!
“着!”
“着!”
两人同时大喝一声!
就在方天戟堪堪刺中后心之际,老将鱼俱罗突然猛转身形,于电光火石之间,避开致命一击!
同时,借助身子转动之力,猛地抡起长刀,向后横斩!
此乃老将必杀本事,有名唤作拖刀计,只为强敌准备。寻常对手,三五回合,已成刀下之鬼,没有资格领受。
能逼老将使出绝技,足以夸口天下。只是,见识过此招者,绝无开口吹嘘的机会……
“呀!”
薛仁贵见对手身形突变,已预感到危险。待要收回兵器防御,已然不及,仅凭着下意识的反应,强扭方天戟,立于腰侧……
“当!”
长刀狠狠斩在镔铁戟杆上,石破天惊一声爆响!
“呀!”鱼俱罗震得双手发麻,惊叫出声。
每发必中之绝技,竟然被挡住了!这、这薛仁贵,果然厉害!
“啊……”薛仁贵也是惊呼一声。雍州鱼老,果然名不虚传,比那靠山王杨林,还要强上几分!
生死只在毫厘之差,薛仁贵纵有虎胆,也是吓出一身冷汗。
鱼俱罗这一击,用尽全力,薛仁贵仓促应对,准备不足,虽然挡下一招,却险些被震落马下。
侥幸避险,心虚气乱;身形不稳,门户大开。薛仁贵不敢再战,拨马就走。
“休走!”
这一次,轮到老将鱼俱罗得理不饶人了。拨转马头,挥刀就追!
所谓善战者不败,善败者不乱。
薛仁贵虽败,却败而未乱。调运气息,暗中观察紧追不舍的鱼俱罗。
“老贼竟敢阴我,让你也尝尝被阴的滋味!”
薛仁贵暗中打算,鱼俱罗哪里知道,只管着快马加鞭,急急追赶。
战场纷乱,雾气弥散,鱼俱罗追击心切,犯了沙场大忌。
突见薛仁贵身形一晃,鱼俱罗心头一紧!
不好!
敌欲偷袭!
咻!
一支雕翎箭,迎面而来!
鱼俱罗急舞长刀,护住周身。
当!
羽箭被长刀磕飞,鱼俱罗心中暗骂。
咻!
啊!
又一支雕翎箭,紧接而来!
鱼俱罗来不及格挡,赶紧扭身躲闪,羽箭从脸侧疾飞而过!
好险!
薛仁贵如此手速,鱼俱罗始料未及,暗叫侥幸,倒吸口凉气。
咻!
啊!
竟是连珠快手,三箭齐发!第三支雕翎箭,直往心窝射来!
薛仁贵手速太快,鱼俱罗已是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强扭身形,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噗!
羽箭射中鱼俱罗左肩,箭头入骨,老将惨叫一声,身子一晃,扑于马背……
嘶律律……
鱼俱罗的坐下马,乃西域良驹,颇通人性,主人反应异常,战马意识到危险,不待主人下令,立刻掉头,落荒而走。
薛仁贵偷袭得手,拨马要追,却有鱼俱罗的亲随死士涌来,将薛仁贵死死缠住。
区区小卒,岂是神威猛将之敌。薛仁贵左扎右砍,转眼之间,脚下便再添几具尸体。
收戟举目,再找鱼俱罗,却只见浓浓雾气,没有了鱼俱罗的踪影……
……
突生的大雾,遮挡了视线,掩盖了战场的惨烈,却掩盖不住激战后的血腥。
“报!敌已溃散,我军前锋正直捣长安!”
“报!左冯翊捷报,徐世绩将军部已全面控制左冯翊,正在肃清残敌!先锋薛仁贵将军部,已渡过渭水,向南穿插,截击溃敌!”
“报!蓝田邓、常二位将军,已顺利北上,逼近长安!”
刘芒伫立不动,右手负于背后,左手轻握挂在腰间的剑柄上,双目微眯,若有所思。
斥候走马灯般往来报捷,刘芒也似充耳不闻,偶尔微微点下头。
上官婉儿抱着一件皮裘,小心地给刘芒披上。“天凉,披上吧。”
刘芒微微侧头,轻轻拉过婉儿,展开皮裘,罩在婉儿肩上。
两人并肩而立,婉儿冰雪聪明,久伴身边,知道刘芒的心思,轻声劝道:“征讨叛逆,为国为民,打仗总要有伤亡,夫君无需自责……”
刘芒轻轻**着婉儿的手,低声吟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婉儿低声和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天若有情天亦老。”刘芒慨叹一句,抬起头,遥望着涌动的雾气,紧紧握住婉儿的手。“以武止戈,只愿天下有情人,都能执手偕老……”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