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久阁微微躬身:“刘老果然法眼如炬!小江不仅学习好,长得也精神,据说还曾担任过著名品牌的代言人。论风采气度,已经能和刘老您当年旗鼓相当了!”
刘宗梵哈哈大笑:“你呀,就知道哄老头子开心。当年我要有小江这长相,早就和女娃子天天压马路、看电影去了,还有心思读书?现在流行的那句话怎么说的?人丑就要多读书。我之所以玩了命地学习、搞科研,还不是因为长得丑,不能靠脸吃饭?若非生活所迫,谁愿意把自己弄得一身才华。”
大家都笑了起来。
江水源也在笑,觉得这位邻家大爷一样的院士还挺有意思的,不仅学术造诣高,关键还不摆学术权威的谱儿,能拿自己开涮,知道年轻人的流行梗,一点都没有被学校宠坏的学阀劲儿。
刘宗梵走到江水源面前,和蔼地问道:“小江是吧?小伙子不错,来我们这种学校委屈了!”
“刘老好!”江水源态度摆得很端正,“我觉得咱们学校挺好的,环境优雅,氛围轻松,别的学校有的,咱们都有;别的学校没有的,说不定咱们也有,就比如刘老您这样年高德劭的院士。校方和老师们在学习、生活上也都给我提供了很大便利,不存在委屈的问题。再说,我就是个高中生,现在的学习条件已经完全足够了,给我配个重点实验室、超级计算机,我也用不上啊!”
“哈哈哈哈,小伙子真不错!来来来,咱们进屋谈。”刘宗梵把江水源牵进办公室。
办公室很大,装修却很简朴,比较醒目的是顶天立地的书架和摆得满满当当的书。仇万平和几个学生忙着端茶倒水,刘宗梵让江水源坐在自己身旁:“年轻人能有你这样心态,真没几个。但是,普通人能上名校,还是尽量要上名校。名校之所以为名校,是因为她们有厚重的历史底蕴、优质的教学资源、严谨的学术氛围,以及丰厚的校友网络。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些都是可以享用终生的宝贵资源。”
熊久阁连忙找回场子:“其实咱们学校底蕴也不差。就像前身之一的江北工学院,办学历史可以追溯到1902年张謇在南通州创办的通海农学堂,如此算来,咱们也是百年名校!”
刘宗梵摆摆手:“这个咱们自己说说就行了,千万别拿到外面宣传,会惹别人笑话的!”
熊久阁有些不服气:“笑话什么?经世大学当年,不也就是几间土屋、几个学生的草台班子?大哥不要笑二哥,脸上麻子一样多。”
刘宗梵道:“但是人家在全国、全世界都混出了头,回过头来再说自己当年历史,属于锦上添花。咱们这种学校,出了省都没人知道,再到处宣扬自己是百年名校,那就是暴发户乱攀祖宗,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怎么不惹人笑话?”
作为全校唯一的院士,刘宗梵不仅独得全校恩宠,说出的话更是一言九鼎。熊久阁只能退一步:“那咱们说自己是百年老校,总没错吧?至于成为名校,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有这个志向当然最好,但前提是脚踏实地,比如说招收更好的学生,就像小江这样的。”刘宗梵又把话题扯回江水源身上,“学校,可以是科研化中心,但归根到底是教学中心。学校要发展,没有优质生源不行。”
熊久阁很狗腿地应承道:“刘老说得对!招收小江就是咱们一个尝试,也是招收优质生源迈出的第一步。”
“招收,确实是第一步,关键还在于招收之后如何培养。不能把好苗子招来就不管了,更不能把好苗子给教废了,那都是误人子弟!”刘宗梵看着江水源,“小江,你对学校的培养制度有什么意见?”
正端着一杯茶水走过来的仇万平顿时紧张起来,手抖得就像脑血栓后遗症患者。然而江水源并没有再去揪他的小辫子:“我才刚来,还没正式上课,所以没什么意见。”
“有意见要及时反馈。我们学校虽然号称百年老校,但招收保送生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怎么培养都是摸着石头过河,你的意见对我们很有参考价值。”刘宗梵笑了笑又意味深长地说道,“何况还有那么多老朋友在关心你的学习问题,我们要是出了什么纰漏,我这张老脸都没地方放。”
“?”
江水源首先想到乔知之乔老爷子,然后还有谁?惠成泽院士?季逊季老先生?
不仅江水源好奇,仇万平也很关心这个问题,毕竟自己那汪浅水里藏着一头巨鳄,出了问题,第一受害者就是他,由不得他不关心:“刘老,您的朋友还关心小江的学习?都是谁啊?”
刘宗梵没有泄露天机:“天南海北的都有,对我们小江可都是赞誉有加——”
江水源应声答道:“我是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刘宗梵却摇摇头:“年轻人知道谦虚是好的,但不要妄自菲薄。年轻人总得有点锐气才行,要是人人都跟小老头一样小心谨慎,温良恭俭让,这世界还有个什么劲儿?你就大着胆子,说自己是咱们学校最帅气、最聪明、最受女孩子欢迎的男生,看看屋里这些大叔大伯、师兄师姐们有谁反对?”
屋里一片欢笑:“既然刘老认证,那就是全校公认!”
“新晋校草在这里,不认不行啊!”
“别人是否反对,我不知道,但师姐绝对投你一票!”
刘宗梵笑道:“看看,大家一致公认,你是不是可以骄傲一下?年轻人最宝贵的就是敢想敢做、思路开阔、很少顾忌,如果一味强调谦虚谨慎、老成持重,磨光了锐气,长此以往,恐怕还没达到厚重的境界,就先变得萎靡不振了!所以,年轻人就要做年轻人的事,不用太在乎我们这些老头子的看法。”
仇万平的老脸皱巴成了丝瓜瓤:大佬,你不鼓励,他都敢当面怼我。现在你还给他架秧子,信不信他能把我们数学系点把火,给烧成红塔山?
江水源搓搓手:“我觉得我已经够张扬的了。”
刘宗梵道:“那就是你的张扬还配不上你的实力!想想我们年轻的时候,老师随口表扬一句,就能把尾巴翘到天上,哪像你现在这么沉稳。”
熊久阁坐在刘宗梵的另一侧:“小江那么优秀,估计从小到大听了不知多少表扬,早就习惯了吧?”
江水源实话实说:“也就是这两年听得多一点……”
刘宗梵以为江水源是在开玩笑,乐得直拍桌子:“小江这谦虚,都养成习惯、深入骨髓了,无药可医啊!”又说了几句闲话,他才进入主题:“据我所知,咱们学校招生保送生,其中有一条是学生可以根据自己兴趣爱好,指定学校一位老师作为导师,——当然,作为学校老师里的一员,也包括我自己。不知道小江有什么考虑没有选哪位导师?”
江水源的情商还是在线的。
这大爷如此正式召见自己,又当着一群领导的面变着花样夸奖,还掰扯出一堆有的没的老朋友来,最后才抛出选导师的问题,其目的简直昭然若揭,就差满屏打弹幕说“选我!”“选我!”江水源要是不识趣选了别人,估计这老头能当场气得撅过去。所以,为了老同志的身体健康,他客套了一下:“如果可以,我当然想选刘老您——”
“没什么不可以呀!我说过,包括我自己。”忙活一大早上,刘宗梵等的就是这句话,“当然了,你喜欢数学,生物、国学也很厉害,我一个搞农业机械的,咱们两下都不挨着,好像我也教不了你什么。不过导师不是老师,最重要的是‘导’,而不是‘教’。相信凭你的聪明,再加上咱们数学系老师的悉心辅导,学好规定课程肯定不成问题。我这匹老马呢,毕竟在学术圈里摸爬滚打几十年,成功的、不成功的经验都攒了一大堆,就给你当个参谋,帮你出出主意。应该没问题吧?”
“能让刘老当导师,我求之不得!”江水源赶紧起身,把仇万平刚泡好的一杯热茶恭恭敬敬递给刘宗梵,算是行了入门拜师礼。
刘宗梵笑眯眯地接过茶杯,小啜一口:“既然如此,那我就厚着老脸,给你当几天导师。正好今天上午有空,我就跟你随便聊聊,小何、小魏,你们几个也过来听听。”
小何、小魏等人都是刘宗梵的研究生,闻言赶紧凑过来,眼神却在上下打量江水源,有性格活跃的已经迫不及待问道:“老师,这就是咱们新鲜出炉的小师弟么?”
刘宗梵点点头:“对,这就是你们的小师弟,叫江水源,咱们学校第一位保送生,脑袋瓜子很灵的!你们都认识认识。不过他还小,又刚进学校,你们这些师哥师姐平时可要多照看一点。咱们不能欺负人,但也不能被人欺负。”
江水源心道:我这算是进了两江大学最大的堂口,拜了靠山最硬的码头么?
仇万平好悬没“呱——”地一声哭出来:刘老,您这哪是收徒弟,分明是给我认个祖宗啊!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