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中易搁下茶几后,作为仆人,还是男仆,他完全没理由继续待下去,只能和李延清低着头走了。
不过,李中易听到的只言片语,已经足够他分析出很多事情了。
首先,老大李继易的心里,肯定有刘瑶娘的一席之地。不然的话,李继易给唐蜀衣写了信,刘瑶娘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亲母女之间,刘瑶娘也完全没必要编造谎言,欺骗她的亲妈。
只是,刘瑶娘的亲妈,就很有些势利了。
不过,李中易一点也不担心,儿子会受丈母娘的挑唆。
六个儿子,从六岁起,就是李中易手把手教大的。
知子莫若父,李中易的儿子们都是个啥性格,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长子李继易和次子李继孝,都是从血雨腥风里闯过来的杀神。他们都带过兵,也亲手杀过人,还在船舱底下和北国的冰天雪地里吃过大苦头。
说白了,意志早就磨练得坚韧不拔了。
这种人,岂会耳根子软到,听任丈母娘的摆布?
刘瑶娘的画像,李中易早就仔细的看过了。怎么说呢,确实也很美,但是,算不上是国色天香。
皇子妃,本来就不是看容貌,而是看家世、情商和智慧。
据李中易对刘瑶娘的长期观察,此女虽说出身于侯门,却不是心机深沉之辈。
李继易和刘瑶娘只要在一起,就特别的轻松,笑声也比在宫里时,多了许多。
据李中易的猜测,正是这份轻松自在,不需要太多的勾心斗角,李继易才乐意和她交往,甚至娶她吧?
李中易是现代人的灵魂,他向来秉承着一个观念,儿孙自有儿孙福。
更何况,李继易是皇子。哪怕,他将来不喜欢刘瑶娘了,依然有大把的纳美空间。
李延清一直没敢吱声。不过,以他对皇帝脾气的了解,这位刘瑶娘恐怕是过了关吧?
从博陵侯那边出来之后,李中易和李延清故意低着头,站到了另两个候选人的附近。
不远处,穿紫色褙子的端庄小娘子,是工部右侍郎之嫡三女杨紫芫。
头上簪了一朵桃花的美艳小娘子,是京师大学堂山长的独女,谢敏思。
和国子监的放任自流不同,李中易对京师大学堂,那是格外的看重。
京师大学堂,那可是新学的最高学府。里边的老师,不是军器监里的资深老工匠,就是李中易亲手教出来的门生。
京师大学堂的山长谢松,更是李中易门生中的门生。
别看谢松比李中易年长了五岁,却一直发自内心的推崇李中易的学识,心甘情愿的拜他为师。
此所谓达者为师!
就在李中易站得有些累的时候,忽然听见杨紫芫说:“谢姐姐,我听说,你母亲正在四处替你相亲?”
谢敏思瞅了眼不怀好意的杨紫芫,淡淡的说:“杨妹妹,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的闲话?我怎么就从来没有听说过呢?”
杨紫芫笑嘻嘻的说:“谢姐姐,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应该已经满二十岁了吧?难怪伯母会急着替你寻个好婆家呢。”
谢敏思早就猜到了杨紫芫的心思,她想做皇长子妃。
只是,谢敏思并不喜欢皇长子,也就对杨紫芫的主动挑衅,彻底的无感了。
京城里边,和皇长子以及皇次子年纪大致相仿的小娘子们,只要条件够得上的,家里也有点底气的,都没有急着许了婆家。
大家都在等啥,其实是不言而喻的。
谢敏思又不是傻子,她自然很清楚,皇子妃的位分,含金量足得不得了。
当今圣上,打下了偌大的万里河山,谁不眼红?
只有当上了皇子妃,才有可能成为未来的中宫皇后。皇后的儿子,天然就是皇太子。
儿子当皇帝,自己当太后,这是何等的荣耀?
杨紫芫这是把谢敏思当作情敌了。可是,谢敏思却不这么想。事情就很有些意思了。
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杨紫芫并不气馁,她又笑眯眯的说:“谢姐姐,我还听说啊,皇次子经常去你们家作客?”
谢敏思不动声色回道:“他是奉了圣上的口谕,找我爹爹请教学问来着。”
李中易暗暗点头,面对杨紫芫的猖狂进攻,这个谢敏思非常沉得住气。
谢敏思的话不多,却屡屡可以四两拨千斤,还没有当面得罪了杨紫芫。
且不说别的了,单单是谢敏思为人处事的手段,简直就是高家庄的高。
“谢姐姐,如此大好时光,不如赋诗一首?”杨紫芫明知道谢敏思学的是新学,不太会做诗,却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
“杨妹妹,我就是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小女子,哪里会做诗啊?”谢敏思也很干脆的认了输。
李延清看了半天的戏,心想,这两个女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一个拼命想挖坑,趁机埋了对手。另一个,则轻描淡写的卸掉了所有来袭的暗招。
怎一个厉害了得?
李中易也看得津津有味。老二李继孝,太过于铁血了,竟敢带着少量的部队,就摸入契丹人的巢穴。
咳,老二那个混球,正好需要一个十分冷静的媳妇儿,时不时的帮他降降温。
至于,杨紫芫嘛,心机太深了。压根就不需要李中易出手,老大李继易也不可能看上她的。
就在李中易打算离开的时候,谢敏思一个不留神,竟然摔倒了。
刚才,李中易有些走神,没有看清楚整个出事的过程。李延清却看得清楚,杨紫芫的一个大丫鬟故意伸腿踩死了谢敏思的褙子下摆,将她绊倒了。
只是,有些事情,都是难得糊涂。知之为不知,方为真知也!
皇帝暗中选儿媳妇,小娘子们彼此勾心斗角,这都是神仙级别的人物。
李延清就算是再厉害,借他八万个胆子,也不敢招惹未来的皇后候选人。
“哎呀呀,衣裳都脏了,还是找个地方,赶紧先换了吧。”杨紫芫赶忙招呼周围的下人,搀扶着谢敏思进了一间空着的布幔里。
李中易是男仆的装扮,自然不可能跟着进去,只得远远的看着。
不大的工夫,婢女们都被支使了出来,各自走远了,布幔里只剩下了杨紫芫和谢敏思。
李中易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谢敏思不过是摔了一跤,弄脏了衣裳罢了,有必要把下人们都支走么?
过了一会儿,杨紫芫从布幔里出来,四下张望了一番。李中易就更奇怪了。
很快,就见一个身材修长的丫鬟,从远处走来。
李中易看得很清楚,杨紫芫面露喜色,然后沉着脸,扬声吩咐李中易和李延清,“你们且去取茶来。”
只有傻子才不知道,这是想把他们也给支走。
李中易领着李延清,装作离开的样子,却又中途悄悄的潜回到了布幔的另一侧。
侧耳细听之下,李中易不禁大吃了一惊。好家伙,布幔里,居然传出了陌生男子的声音。
“小娘子,你叫啊,你倒是叫啊,嘿嘿,你只要叫得出声,我就饶了你这一遭。”
李中易一听这话,瞬间明白了很多事情。
这种大恶之事,一定是杨紫芫事先安排好的。方才,那个从远处而来的身材修长的大丫鬟,多半是男人伪装的。
李延清接了皇帝的眼色,一边高高的举手,示意御前侍卫们赶紧过来护驾,一边摸出怀中的小刀,割破了布幔,率先冲了进去。
李中易也冲进去之后,赫然发现,谢敏思的嘴里塞着布团,一个丫鬟模样的男人,正骑在她的背上,反剪了她的双手,用细麻绳上绑。
李延清猜得到皇帝的心思,他冲过去,一脚踢翻那个男人,将小刀子架到了他的脖子上,沉声喝道:“再敢乱动,就宰了你。”
很快,侍卫们就赶到了。
李中易却摆了摆手,又把他们都赶走了。侍卫们走的时候,按照皇帝的吩咐,把假扮丫鬟的那个男人,也一起带走。
这种丑事,完全不可能见光的。若是消息走漏了出去,谢敏思将来还怎么做人?
从头到尾,李中易没有和谢敏思说半句话,救了人之后,他扭头就走。李延清立即就明白了,皇上这是在维护谢敏思的名节。
出来之后,李中易在李延清的耳边小声嘀咕了一阵,李延清深深的点了头,转身去布置了。
谢敏思突然不见了,杨紫芫叫来的假丫鬟也不见了,杨紫芫不由自主的慌乱了。
杨紫芫找了个借口,提前乘坐马车回府,一路上都平安无事。
然而,当马车停稳之后,杨紫芫下车一看,当即吓傻了。
眼前并不是杨府,而是一座十分陌生的宅子。
庭院正中的大树下,一个身穿仆人装束的中年男子,正负手而立。
杨紫芫定神一看,立时吓得忘记了呼吸,这不是那个被她支走了的仆人么?
李中易缓缓转过身子,冷冷的盯在杨紫芫的身上,淡淡的问她:“为何要害人?”
杨紫芫心怀侥幸心理,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巧舌如簧的说:“你说什么害人?奴家怎么听不懂呀?”
“你是何人?我乃工部右侍郎之女,你若敢乱来,我爹爹绝对不会放过你的。”杨紫芫故意抖露了显赫的家世,企图吓倒眼前的仆人。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