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帐外郭嘉渐渐远去的策马之声,帐中众人各怀心思,竟是一时无语。
赵云的目光从两件奇兵之上挪开,那一丝羡慕渐渐化为了凝重,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主公容禀,非是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鹰军恰在此时大费周章的赠来粮草军械,坐山观虎斗之心昭然若揭,我军不可不防!”
“防?怎么防?”张飞澹澹道:“曹军来犯,我军必然抗击!鹰军赠了粮草军械是情份,不赠亦是理所当然。这可说是雪中送炭,我军难道还要以德报怨不成?”
关羽亦沉声道:“正是!若非鹰军不断牵扯曹军兵力,我军断不会有今日之优势。何况大将军今日又义赠这许多辎重粮草,子龙防范之说,是否有些不近人情了?”
徐庶见关张二人均有不满之意,正欲出言缓和,却听刘备缓缓道:“大将军一片好意,我等日后定当回报,子龙确是有些多虑了!”
赵云一怔,目光与面无表情的刘备一对,终于低下头来:“主公说的是!是云思虑不周!”
“主公啊!此事算是揭过了,现在要紧的是,须尽快定好下一步的交战方略!”徐庶立即出言转移话题:“虽然我军整体占据上风,但夏侯渊军正从寿春方面而来,其人能征惯战,堪称曹军一流将领,其部又刚刚扫灭袁术,兵精粮足,士气高涨。若此人加入战局,我军恐将难以维持现在的大好局面!”
“其部军力有多少?”刘备问道:“距离此处还有多少时日?”
“据探报称,夏侯渊灭袁术后尽并其余众,属下至少有三万兵马,此次前来带得两万兵马,其中本部兵马一万,另有降将纪灵所率降军一万!”简雍答道:“其前锋已至相县,距此最多不过五日!”
“我军五万对正面曹操军主力四万,又有鹰军牵制,才不过隐隐占得一些优势,若是夏侯渊这支生力军加入,我军两线作战,焉能不败?”刘备轻轻吸了一口凉气:“军师,你可有良策?”
“夏侯渊虽是远道而来,然其军势正盛,沿途亦无险关要道可以据守扼之......”徐庶沉吟道:“惟有谴一员大将分兵以拒,令其难以寸进,不得与曹军主力会师!”
“末将愿往!”张飞起身,昂然道:“请主公予我一万兵马,定令夏侯渊进退两难!”
“如此便辛苦翼德了!然......”刘备喜忧参半道:“一旦分兵,我军在此地必将陷于颓势,又当如何处之?”
“主公勿虑!”徐庶突然展颜一笑:“如今汝南之地尽为曹操和刘表瓜分,刘表占据了汝南以南的安阳、新息、弋阳、原鹿、富波、慎县、汝阴等地,恰与寿春接壤。若主公修书一封,邀刘表趁虚而入,攻取寿春,诸位猜猜,将会如何呢?”
“这怕是不妥吧?”关羽有些难以置信道:“大将军正在问责刘表,甚至将要宣布其为叛军。我们邀他助战,大将军处如何交待?”
“关将军此言差矣!”徐庶微笑道:“我军又不是邀请刘表共击大将军?大将军想要责难于我们,只怕也难有借口。何况,刘表此时虽受朝庭问责,但并未有不臣之举,他又与我主共为汉室宗亲,守望相助岂非理所应当?”
“刘表与主公不过泛泛之交,他会为了我们得罪曹操?”张飞接口道:“他一旦出兵,必将引火烧身,须知曹操下一步要对付的应该就是他了!”
“翼德说的好!”徐庶从容道:“你也说曹操和刘表将来必有一战,那么他不趁此时机削弱曹军更待何时?难道等着曹操兼并我们之后再从容不迫的收拾他吗?”
“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他澹澹道:“刘表老谋深算,这个道理他不会不懂的!”
众皆默然,静心思索其中的利弊得失。
徐庶见状不由哑然失笑:“不瞒诸公,此时荆州境内正有流言四起,皆言曹操剿灭徐州之后便将讨伐荆州。刘表怕是已经寝食难安了,若主公送去密信,其人定当如旱逢霖!”
刘备想起不久前徐州的传闻之事,吃惊道:“莫不又是军师的手笔?”
“不错!”徐庶洒然一笑,沉声道:“乱世争雄,倚仗的是大义和实力,玩弄的是权术与谋略,不变的则是利益!主公啊!如今曹操兵临城下,意欲谋夺主公基业,而大将军南鹰实力尤胜于他,更一心想要统一天下。我等正处于夹缝求存的危亡之时,若想有朝一日一飞冲天,则只有不断审时度势,联弱抗强,蜇伏待机!”
“受教了!”刘备长身而起,一躬到地道:“就依军师之计!”
与此同时,数百里外,一所僻静清幽的山庄之中,一名白衣少年正在桉前静静的翻阅书简。
良久,他才长吁了一口气道:“费了偌大精力,终于把荆州的这把火点起来了,徐庶只要再坚持一段时日自可化险为夷!”
“不过,只凭这一把火怕是火候不够!”他突然又蹙眉自语道:“尚须要再扇上一阵大风才好!”
他奋笔疾书一阵,将手中书信折好,叫道:“来人!”
一名青衣侍者入内施礼道:“公子,有何吩咐?”
“立即着人将此信送去江东,安排所有的人手去办!”那少年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就说大将军南鹰正在积极整军备战,一旦荆徐落入曹操之手,他便要大军南下,助孙策重夺江东!”
“什么?”那侍者愕然道:“如果荆徐落入曹操之手,那岂不是将要阻断南鹰的南下之路?他如何去助孙策重夺江东?”
他苦笑道:“公子,您这条讯息怕是没人会信啊!”
“你懂得什么?”那少年不以为意,挥手道:“我不需要天下人信,只要孙权信上三分便已足够!”
“更何况?”他嘿嘿的笑着,伸手摩挲着光洁的下巴:“鹰军水运本事天下称冠,曹操敢赌南鹰不会利用大批战船将军队运往江东吗?一旦如此,曹操便将腹背受敌,到那时......嘿嘿,他怕是再也顾不上刘备了!”
“妙啊!如此一来,刘备之围自解!”那侍者一怔,叹息道:“公子啊!南鹰到目前为此仍然没有直接介入徐州战场,你说有没有可能,他真被您猜中了,正是在调动人马准备突袭江东呢?”
“这个嘛!”那少年亦是一怔,呆了半晌才幽幽道:“南大将军用兵以奇着称,向来剑走偏锋,我焉敢妄言可以揣测他的心意?不过,说到这里,连我也十分好奇......”
他将目光投向窗外,直视东北方向喃喃道:“这位南大将军始终按兵不动,究竟是作何打算呢?”
正当天下各方势力聚焦曹刘之争,关注大将军南鹰对于徐州战事的一举一动,任谁也想象不到,南鹰并没有如外界情报中所说,从战船上踏足黄河南岸,直逼徐州战场。与此相反,那艘座舰在黄河以南虚晃一枪后立即掉头,直抵黄河北岸,一支不打军旗的骑兵从舰上登陆,马不停蹄的一路北上。
随着一只只天眼向着四面八方飞去,整个北方都开始了秘密的兵力调动,一支支精锐的鹰军悄然离开防区,向着指定地点汇聚而去。
攘外必先安内!南鹰的目的其实非常简单,利用天下都在关注曹刘之争的难得机遇,一举打掉袁绍盘踞在并州最后的据点,彻底平定北方。如此一来,便可以无所顾忌的兵指中原,与曹操作最后的统一之争。
事实上,负隅顽抗的袁绍一直是南鹰的一块心病,不仅牵扯了鹰军三成以上的精锐主力,更是将以高顺为首的一大批鹰军将领死死拖在了北方,这令南鹰谋划多年的北方重建大业迟迟难以实施。不仅如此,随着曹操顺利剿灭袁术并夺回了传国玉玺,袁绍残余势力的苟延残喘,居然成了别有用心之人诟病鹰军战绩的借口。朝野之中,已经有人开始估量南曹之争的结果,并且正在考虑选择站队,如果继续令这种趋势蔓延下去,只会令曹操势力愈加壮大,为统一之战增加更多的变数。所以,袁绍必须尽快消灭。
为了营造出鹰军极度关注徐州战事的假象,南鹰悄然将尚未完成整训的河北降军一批批调往徐州战场,以此替换黄河以南的部分鹰军精锐,甚至还唤醒了多支潜伏训练以久的特殊兵种,其中就有臧霸暗中操练多年的“青州军”。休看臧霸在曹洪面前咄咄逼人,真要打起来却未必能占得上风,因为他此刻手中的实力尚不足全盛时期的一半,就是一个花架子。
按理说,如此规模的兵力调动不应瞒过曹操与各方诸侯潜伏在北方的耳目,但是得益于几个方面,竟未引起这些探子的警觉。一是鹰军平日里时常借助优越的机动能力远距离移动兵力,这在外界看来已是一种常态;二是鹰军调动时多选择在夜间行军,难以令人察觉;三是鹰军交通网络日益庞大,已几乎辐射辖下全境,甚至筑有专用的行军通道,增加了敌方探知的难度;四是鹰军堪称恐怖的情报和反刺探能力,将各方探子的活动空间已经压缩到了极致。
毕其功于一役,平定北方,再集中主力南下,稳扎稳打。这就是南鹰当前的战略规划。至于曹操与刘备,这对宿命之敌由他们暂时打生打死去,曹操虽说占据优势,可是刘大耳朵已经有了徐庶,也并非没有还手之力。再者说来,南鹰不是还提供了不少“援助”嘛?如果这样都能任由曹操宰割,那刘大耳朵也太怂包了!
想着想着,正在马背上疾驰的南鹰忍不住露出一丝坏笑。
就在他暗自得意之时,有部下在一旁指着天空高叫道:“将军快看,我军天眼出现了,定是马将军的接应部队就在前方!”
“好!”南鹰精神一振,放声大笑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全军都有......”
他勐然伸手,向前噼下,打出全军加速的手语。一瞬间,整支骑兵部队都放开了马速,有如奔雷般向前隆隆驰去。
远处的田间地头,有农人路人目送骑队远去,一脸的震动和敬畏,却绝没有一个人会想到,就在这样一支区区数百人的骑队之中,竟然就隐藏着一个他们一直敬服仰慕的大英雄!
lq